□肖日东
前段期间,父母回了趟攸县乡下,给我发来一段老屋的视频。却见故乡的老屋依旧是儿时的模样,虽然还没有到“兔从狗窦入,雉从梁上飞”的荒凉,但堂前屋后已是杂草丛生,屋内蛛丝网结,老屋就像一位世纪老人,静静地守候着岁月沧桑。
触目所及,老屋的一草一木在我心中积淀了无限的留恋和怀想,也不经意间轻轻开启了我记忆的闸门。那沐浴在炊烟里的红色瓦房,钻入天际间的红细杉木,弥漫在乡间的茶花香,还有那穿透云隙投射在婆娑枝叶间的云蒸霞蔚,渐次地清晰和灵动起来。
老屋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盖的,距今也有近四十年的光景了。记得当年与伯父家共住祖屋的东西厢,房间狭小不说,光线还有些灰暗,室内见不到多少阳光。我上小学没多久,父母下定了很大的决心要建新房,地址就选在后山的一片缓坡上。每天忙完农活后,父母都要在新房的地基上清除杂树杂草,挖土方夯地基,一直忙到月亮上山。为了省钱,这些苦力活都是父母肩挑手抬,一锄头一簸箕开挖出来的。那时候虽然每天累得精疲力尽,但能通过自己的劳动,住进自己建的新房,是父母辛勤付出后最大的寄托与希望。
记得正式建房那一天,街坊邻居、家里亲戚都来帮忙。二舅是砖瓦匠,建房时他是总指挥,其他人员和泥搬砖、做饭送水,一派热闹场面。房子落成了,屋外红墙黛瓦,屋内白墙洁净,新装上的明亮玻璃,映着窗外的远山绿谷,一切令人心旷神怡。特别是房子上梁的时候,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响彻整个山村,五颜六色的喜糖喜烟如暴雨般从梁上撒下,小伙伴们兴奋地追着捡喜糖,大人们嘻笑着抢着捡香烟,父母的那份自豪感更是荡漾在飞扬的眉宇间。
就在这座新房里,父母辛勤劳作、兼职做各种小买卖。几年下来,不但还清了因建房子借的外债,而且渐渐有了节余,家境也开始有了起色。而我专心学习,最终考上了省内其他城市的一所中专学校,开始了离家的求学生涯。此后,随着我当兵、考军校、外地工作,我离家越来越远,新建的房子也渐渐褪去了崭新的光环,被大家习惯地称为老屋。特别是在乡亲们新建的房子,如雨后春笋般挺拔而出时,老屋越发显得矮小衰老,仿佛历尽沧桑的孤独老人。然而,不管岁月如何变迁,老屋前的树木却始终努力向天空伸展着,蕴蓄着蓬勃的张力;各家各户的晨光炊烟,穿过树荫和枝叶的掩映,缓缓地飘荡在村子的上空。老屋就在这晨光中,静静地等待着归来的游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我就是那久别故乡的游子,每次回到乡下,走进老屋,那复杂的情愫“才下眉头、却上心头”。我总要围着老屋转转看看,把屋前屋后拍个遍,存在手机里,也存在自己的记忆深处。那日渐风化的晒谷场,曾经是我与小伙伴们赛陀螺的欢乐场所;流水潺潺的老井,那是我们洗冷水澡的天然自来水;那亭如华盖的老松树,更是印刻着我们爬树比赛记忆的时光机。
看着那沉默不语的一砖一瓦,那岁月轮回中的一草一木,回到工作的城市里,最开始的睡梦里,都是熟悉的乡音,都是老屋的样子。挺立于乡下的老屋,如同一位智者,它既是父辈们辛劳生活的见证,也是我在异乡不断打拼的不竭动力和泉源。
在繁杂的世间,老屋就如一片心灵的净土,让我静静地找回自己,找回那片心灵的家园。那家园是“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的心中牵挂,更是“乡书何处达?归雁洛阳边”的暖暖乡愁。
(作者简介:肖日东,攸县人,株洲市作协会员,现在南京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