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迟子建所著长篇小说《额尔古纳河右岸》以年届九旬的鄂温克族最后一位女酋长的自述口吻,让额尔古纳河、大兴安岭、鄂温克族走入人们的视野,让人们对那片神奇而遥远、陌生的土地充满了想象。让我们以书为媒,“阅见”额尔古纳河右岸——走进巍巍兴安岭,拜访神秘的鄂温克族,遍寻驯鹿的足迹……
大山里神秘的鄂温克
鄂温克是鄂温克族的自称,意思是“住在山林里的人们”。
鄂温克族是我国人口较少的民族之一,不足4万人,主要分布在内蒙古自治区、黑龙江省、新疆维吾尔自治区等地。新中国成立前,久居深山老林的鄂温克族使鹿部落以游猎为生,住着用木杆和桦树皮搭建的“撮罗子”,吃兽肉、穿兽皮。
黑龙江省鄂温克族研究会会长涂亚君介绍,历史上的每个朝代都以“鄂温克”人分布地域和生活特点给予其不同的命名,直到新中国成立时,还把“鄂温克”分为“索伦”“通古斯”“雅库特”三个分支。
鄂温克族是一个不断迁徙的民族。根据历史学家的研究,历代鄂温克人一共进行了7次迁徙。有的支系学会了放牧和农耕,有的则保持着驯鹿文化传统。如今,由于自然条件不同,各地区鄂温克族的生产生活方式存在着很大差异。
“聚居在内蒙古鄂温克族自治旗等地的鄂温克族主要从事畜牧业,而黑龙江省讷河市的鄂温克族主要从事农业。”涂亚君说。
在额尔古纳河右岸,居住着一支数百年前自贝加尔湖畔迁徙而至,与驯鹿相依为命的鄂温克人,这也是中国唯一的鄂温克使鹿部落——“雅库特”使鹿鄂温克,也是《额尔古纳河右岸》中讲述的鄂温克部落。
今年72岁的鄂温克族老人玛妮,在12岁之前都和父母住在山上,回忆起曾经的日子不禁感慨:“夏天我们基本上一个星期就要搬一次家。”玛妮告诉记者,鄂温克族迁徙前,男人到达新驻点先把居所“撮罗子”的架子搭好。其他的人将驯鹿集中在一起,并将部分能够乘骑和驮物的驯鹿系上笼头,性情温顺的驯鹿用来驮人,烈性的驯鹿用来驮物。
“撮罗子”也称为“希楞柱”“斜人柱”,是鄂温克人的林中居所。玛妮说,鄂温克人会用二三十根3米多高的落叶松树干,将削尖的一头朝上,汇聚在一起,戳在地面的一头均匀散布开来,围成一个伞形窝棚。夏天以桦树皮做盖,冬天则用兽皮围苫。搭好的“斜人柱”内外各设一个火塘,用来做饭和取暖。
鄂温克族最后的“女酋长”
作家迟子建的小说《额尔古纳河右岸》的主人公原型,中国唯一饲养驯鹿的森林部落民族鄂温克族的传奇老人玛力亚·索,2022年8月20日在她钟爱的驯鹿身边逝世,享年101岁。鄂温克族也结束了“最后的女酋长”的时代。
1921年,玛力亚·索出生在激流河边,从小与驯鹿相伴。千百年来,鄂温克人遵循着古老的游牧规则,当驯鹿吃完这里的苔藓,他们就会收起“撮罗子”,去寻找下一处安居之所。妈妈把她放在树皮做的筐子里,驮在驯鹿背上跟着大人一起搬家。
当时,玛力亚·索是家里唯一的女孩,没上过学。16岁时,她嫁给了比她大12岁的丈夫拉吉米,当时拉吉米拥有部落里最多的驯鹿。从小生活在猎民之中,玛力亚·索身手了得,年轻时跑步飞快,是村里公认的抓鹿高手。她枪法精准,60岁时还能一枪打下天上的飞鸟。
丈夫去世后,玛力亚·索独自扛起了家族的重担,200多位族人都非常敬重她,一些人因此称她为“最后的女酋长”。事实上,这些部落的酋长制度在1761年已废除,但在乡亲们的心目中,她就是“酋长”。
2003年,玛力亚·索的部落迎来了历史的转折。为改善他们的生活生产条件,当地政府出资兴建了房舍,帮他们从森林深处迁到内蒙古自治区根河市郊,鄂温克部落就此在根河市附近的敖鲁古雅鄂温克民族乡新址定居下来。
玛力亚·索怀念森林深处的猎民生活,每隔一段时间,她就会回山上住一阵。在她人生最后的20年里,玛力亚·索一半时间留在山上,继续与驯鹿为伴;另一半时间在山下,过着现代化生活。
“她永远活在我们心中。”敖鲁古雅鄂温克民族乡的乡亲们说,玛力亚·索度过了传奇的一生,她永远令人尊敬和热爱。
“林海之舟”奥仁
玛力亚·索90多岁的时候还在山上饲养驯鹿,一心想着传承中国的驯鹿文化。
“婆婆一辈子生活在山林里与驯鹿为伴,带领着使鹿鄂温克族从原始社会步入今天的幸福生活。奥仁对于鄂温克族来说,更像是亲人。”在黑龙江省漠河市北极村驯鹿园,鄂温克族大姐瓦莲正忙着为驯鹿准备晚餐,作为玛力亚·索的儿媳,她始终记得婆婆的心愿。
“奥仁”是鄂温克语驯鹿的意思。驯鹿性情温顺,易驯化,细长的四肢、健硕的身形适宜在寒冷地带生活,尤其善于在深山密林、沼泽或深雪中行走。对于早期的鄂温克族人来说,在原始森林中游猎和搬迁时,驯鹿是必不可少的骑运工具,被誉为“林海之舟”。
“驯鹿群中需要一个头领,你看那头长着漂亮鹿角的驯鹿,很可能成为今年的鹿王。”顺着瓦莲手指的方向,散落在树林中的晚霞映照着驯鹿群,其中一头高大威猛的驯鹿格外显眼。
两支粗壮的鹿角如两扇屏风,生出无数分叉,其中几个分叉护住鹿头,既是权威的象征,又是战斗的“利器”。
2015年,瓦莲“大胆”地将近百头驯鹿带到了漠河北极村,让来自天南海北的游客在黑龙江的最北村落,也能感受到鄂温克族的驯鹿文化。
“鄂温克族群众的新生活,与旅游发展分不开。民族文化要走出去,才能传下去。”瓦莲说,相比过去饲养驯鹿作为生产工具,如今驯鹿更多作为传承民族文化以及助力旅游发展的重要载体存在。
“驯鹿非常乖巧,很喜欢和游客互动,它们成了我们鄂温克民族文化的‘宣传大使’。”在瓦莲看来,对民族文化的最好传承,就是让更多的人知道它,了解它,喜爱它。
走下山林迎新生
面对现代文明冲击和生态环境变化,猎民们沿袭多年的游猎方式,已经无法跟上时代的步伐。“只有下山定居,找到新的发展方式,才能使这个族群发展壮大。”内蒙古自治区根河市敖鲁古雅鄂温克族乡副乡长何岸回忆道。
20世纪50年代以来,在党和政府关心下,猎民们纷纷走出山林,搬到新居点,与现代生活接轨。特别是党的十八大以来,各级各方着力解决“三少民族”吃饭难、上学难、行路难、住房难、看病难等问题,推进产业开发扶贫。
“过去,居住的是没有水、没有电的‘撮罗子’,时常发生水灾,有时候大水都会冲垮大坝,我们要随时往山上搬,更不要提看病和上学了,老师很少,学历也不高。”定居在内蒙古根河市敖鲁古雅鄂温克民族乡的老党员中妮浩谈到之前的生活,语气中充满了无奈。
“这20多年的变化可大了,党的政策好,旅游也发展起来了,将来就更好了。”中妮浩谈到如今的生活,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穿越大兴安岭腹地的一片片青松白桦,一排排双层木质小别墅映入眼帘。老人们在屋内惬意地喝茶,妇女们在烤列巴或制作鹿皮画。这里是敖鲁古雅鄂温克民族乡的猎民新居点。
“搬下山后的生活好得超乎想象。”鄂温克族姑娘范索满意地说,新居点的房子是国家盖的,供暖用水免费;交通便利,孩子上学、老人看病都方便了;离城市更近,就业渠道也拓宽了。
如今,鄂温克族已经适应了定居的生活,开始借助互联网大力发展旅游业,传播民族文化。他们依然饲养驯鹿,有了新技术的加持,驯鹿的数量更多了,生命力更强了。正如额尔古纳河最终汇入黑龙江一样,鄂温克族和其他民族一起,融入了现代文明。
(据《文摘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