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日东
周末,岳母从菜市场买回来两把萝卜缨子。两根稻草绳捆着,就像给碧绿的萝卜缨子系了根细腰带,小蛮腰一挺,更显其婀娜多姿。修长的叶子上长着一层细细的绒毛,轻轻摸上去,刺得手酥痒酥痒的,就像谁趁你不注意,给你挠了个痒痒似的。青翠的叶子前端是或红或粉的小萝卜,大的有拇指般粗壮,小的如筷子般细长,或直或弯,一个个像鹦鹉的红色细喙,挨挤在一起,谁也不服谁。
两把平常见的萝卜缨子,让我想起了童年的往事。孩提时,广袤的农村,每家都会在堂前屋后自己开荒,开辟一块菜地,这块菜地种的都是萝卜、青菜、辣椒等日常蔬菜。而这几样蔬菜中,要数萝卜最好种,也种得最多。种多了,吃不完的萝卜,农人喜欢把这些水灵灵的红白萝卜挑到市场上去卖。而买萝卜的人,总嫌弃萝卜缨子搭秤,都会先掰掉它再过称,一担萝卜卖完,往往剩下一堆萝卜缨子。
带回家的萝卜缨子,如果大部分都是青嫩的话,家家户户的妈妈们,就要进行一场无形的比赛了——腌萝卜缨子,比比谁家的手巧。
那个年月,谁家没有几个坛坛罐罐呀。勤劳的母亲们先是把被虫啃过的以及有些枯黄的叶子挑出来,再把青绿的萝卜缨子反复用井水洗净,放在阴凉处晾干。等到萝卜缨子水份差不多已经干透了,再把它切成细细的碎段,撒上精制的细盐,搅拌腌制。等萝卜缨子全蔫了,再轻轻揉成细团,过滤一下腌制出来的绿盐水后,再装进早就准备好的坛坛罐罐中,用水做好封盖。
差不多一个星期时间,腌制好的萝卜缨子变得有些微黄后,基本上就可以食用了。那个时候,农忙的早晨,父母都要赶着去耕种,早晨煮上一锅稀饭,配上一碗加了辣椒酱的萝卜缨子,那味道妙不可言。我年少的时候,农忙季节的早饭都是伴随着腌萝卜缨子过来的。那略带甘苦,却满口清脆的味道,至今都难以忘怀。
萝卜缨子是道菜,可以变着花样走上农村的餐桌。腌制好的萝卜缨子既可以配着辣酱变成开胃小菜,还可以炒毛豆,那是一道很好的下酒菜。父亲就很喜欢母亲做的腌萝卜缨子炒毛豆。忙完农活,就着一盘腌萝卜缨子炒毛豆,再倒上二两烧酒,那是父亲最大的惬意。除此之外,母亲还用腌制过的萝卜缨子拌过煎豆腐,金黄的煎豆腐上洒点切碎的小红椒,再配上腌制的萝卜缨子,一道色香味俱佳的时令蔬菜,让你直咽口水。
随着长大上学工作,我离开家乡已是二十余年。我也吃过各种各样的时令蔬菜,有些蔬菜据说都是实验室里培育出来的新品种,价格超过了肉类。虽然尝了鲜,但总觉得没有那股清香味道。
那天,岳母把萝卜缨子摘好切碎腌制后,放点肉丝清炒了一盘,却不想让全家人胃口大开。平时对蔬菜有些挑剔的儿子,盯着那盘萝卜缨子炒肉丝大快朵颐,看着他被辣得满头是汗却依然不停筷子的情景,我在想,也正是家乡这些普通蔬菜,让我们从中不断汲取生活的养分。它们维系着我们生命的同时,也滋养着我们成长。正像这萝卜缨子一样,让我们尝尽了生活的辛苦,历尽了岁月的沧桑,也练就了我们面对任何艰难险阻永不低头的顽强品格。
(作者简介:肖日东,攸县人,株洲市作协会员,现在南京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