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伴是最深情的告白：照顾八旬痴呆老伴12年的日与夜

喂饭成为每天必做事。

株洲晚报融媒体记者/徐滔 文/图

有人说，爱，是心之所动，是灵魂深处的呢喃，是在每一次呼吸间，都能感受到的温柔震撼。

有人说，爱，是生命之光，是时间的馈赠，是即使岁月如潮水般退去，依然坚守在心中的炽热诗篇。

有人说，爱，是无悔抉择，是在纷扰尘世中我们最坚定的信仰，是责任，是承诺，是在每一个黎明和黄昏都不离不弃的相守相伴。

她叫肖月华，79岁，渌口区朱亭镇政花村坝湾组人。丈夫谢树堂，82岁。两人结婚58年。

12年前，丈夫患老年痴呆，4000多个日日夜夜的陪伴和照顾，她用农村妇女最淳朴的实际行动，演绎了广大农村夫妇最淳朴的爱情和婚姻故事。

一万人，对于爱情和婚姻有一万种理解。

但在她的眼中，爱情，其实就是一种责任。

1 柔弱肩膀 坚强似铁

8月7日下午6点，肖月华站在家前的小溪旁，一手提着一条满是屎尿的裤子，一手拿瓢舀水冲洗。

“刚去菜园浇下水，又拉在裤裆了……”肖月华发出叹息，更有无奈。

3年前，谢树堂的痴呆病越来越严重，大小便失禁已成常态。虽然用过尿不湿，但老人可能觉得不舒服总是扯掉。为老伴冲洗屎尿的身子和裤子，成为肖月华最多的日常性事务之一。

“最多的一天洗了7次，床单、裤子都被搞脏了。”肖月华说，不及时洗干净衣裤床单，卧室内发臭进不得人。而且医师也告诫了她，不及时清洗和干燥，屁股这一块会感染，最严重的后果会因感染而致命。

“不是我不孝顺，是真的做不来，看到这些就恶心、呕吐。”肖月华的小女儿说，她们姐妹曾商量过，准备凑钱为父亲请个保姆照顾，但出价4500元/月，也无人应承。

花钱请人，肖月华并不愿意，“宁肯自己多累点，也不愿增添孩子的负担”。

对于肖月华而言，为老伴洗澡，是另外一个难事。老伴因为高大、又重，自己一个人很难再应付。半年前，自己的二女儿和女婿，双双从株洲辞工回了老家。

此外，一日三餐做饭、喂饭，这是多年来肖月华每天必做的规定动作。

“他现在已不认识我了，就连他最爱的几个孙子、孙女也都不认识了。有时喊我姨妈，有时喊我婶娘，还总是问我是哪个……”肖月华说，虽然老伴已经糊涂，但她仍然坚持和老伴聊聊家常，有时还边打视频电话给在株洲的女儿女婿，边要老伴接听，希望他仍能回想起从前，感受到后辈们对他的爱。

这些，对肖月华而言已成单方面付出。老伴对自己的爱已因疾病而消亡。但她仍然会继续坚持做下去，虽然并不会有同等的回报。

很多邻居评价肖月华“太不容易了”。而肖月华正在中国人民大学读博的外孙女评价道：“生活上无微不至的照顾，精神上时时刻刻的陪伴，太难能可贵了。娭毑没做过轰轰烈烈的大事，但我认为她是一个伟大的人，一个伟大的妻子。”

尽管她付出了巨大的努力，但在农村，仍有人对她的选择持有不同看法。有人认为她命苦，有人认为她不值。但肖月华说“凭良心做事就好，嘴巴长在别人身上，你随他们讲。”

据权威媒体介绍，我国目前老年痴呆患者远远超过1000万人，这些患者对近亲属造成的身体负担、经济负担、心理隔离，已成为了一大令人头痛的社会问题。

2 “如果我痴呆，他也会这样”

肖月华的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典型代表。

尽管结婚近60年，肖月华仍清晰记得两人初识时的情景。两人老家相距约6公里，是一个亲戚牵线做媒。

“两人刚来往时候，走一起都要隔几米远，好多人说我们好像一对，又不像一对，两人都害羞。”肖月华说，自己一眼就相中了老伴，“一米八，而且长得好……”

在家靠父母，嫁后靠丈夫。肖月华父母也是中国最传统的农民。两老对女儿叮嘱最多的话，就是“嫁人了，就要和男人好好过日子，一起吃苦，一起享福，不要三心二意。”

在肖月华的眼里，老伴是一个特有责任心的好男人。两人刚结婚的时候，只有一间房。几十年来，逐步建成两间房、一栋土砖房、再到现在的两层红砖楼房。

“一辈子省吃俭用，从不乱来，建了5次房，一心一意只想将这个家搞好。”肖月华说，老伴没有“甜嘴巴”，但其实很心疼她，总是在最大能力范围内，让她少吃苦，她能感受到。老伴赚钱后，总是将钱放在中间的那个抽屉里面，对她从不设防。

在肖月华的四个孙子孙女眼中，爷爷是一个并不富有、但仍希望给后代留下一点念想和财富的人。10多年前，爷爷身体健康状况下降，去镇上给四个孙子孙女每人打了一个金戒指。

而在小女儿的眼中，父亲是一个极有担当的好男人和好父亲。她刚刚嫁人时，父亲帮她在集市上买了两只小猪仔，不料几天后猪仔就死掉了。父亲随后承担了买猪仔的几百元损失，不愿女儿为此伤心，宁可自己多做半个月的零工。

在当地村民眼中，谢树堂是一个热心而又有威望的人。他当村干部18年，村民家有矛盾，他总是热情而巧妙去做调解，化干戈为玉帛。作为远近闻名的“砖匠”，很多村民外出做生意、建房子、结婚啥的，都请他“看日子”。他总是热情为作左邻右舍服务。

“老伴是个有责任、有担当、很善良的人，所以这么多年来，我照顾他并没有很大怨言。而且我肯定，假如我痴呆了，他也会尽心尽力照顾我。”肖月华说，他们那代农村夫妻之间，其实就是相互照顾和陪伴，没有那么多甜言蜜语。

“夫妻之间的照顾，我觉得天经地义。”肖月华说，虽然这么多年来，自己有时因为日夜照顾累得哭，也骂过自己还埋怨过老伴。但擦干眼泪和平复心情后，仍然接着干。

记者现场采访时，旁边的几个年轻人听肖月华说起这些年来的生活，说“现在没有几个人能做到了，别说照顾12年，12天都难。人人都是以自我为中心。”“我们不应道德绑架，但我认为中国传统的家文化，真的需要大力弘扬。这对于社会的稳定、家庭的幸福、责任的传承，都至关重要。”一年轻人说。

3 “不问前程，只愿过好每一天”

“老伴越来越糊涂，也越来越瘦。我知道总有那么一天……”说起这些，肖月华呜咽起来，眼中泪花涌出。她说，老伴和她“胡言乱语”几次了，说“他娭毑、叔叔来接他了，他要去那里了之类的话。”她知道这样的话预兆不好，但她没有办法改变什么，只能祈祷老伴向好的方向发展。虽然自己很累，但仍然希望老伴能多活一些时间。

“我明年也80岁了，虽然身体还行，但这样的年纪说不清。”肖月华说，现在她也学会了放松心态，不忧愁，不焦虑，也不问前程，只珍惜和老伴的每一天，将老伴照顾得更好。现在她的家里，也配置了空调、彩电和冰箱，安装了自来水，用上了液化气，过上了和城里人差不多的生活。每天配上荤菜、蔬菜和水果，想吃就吃，学会享受。

而肖月华的行为和态度，也正在积极影响着她的后辈们。三个女儿的家庭，和谐，安宁。四个孙子孙女，个个上进。后辈对她也充满着尊敬。

编后语

对于一个被剥夺记忆的人，爱已消逝。

但对她而言，即使世界崩塌，爱依然站立。即使付出全部，已无任何回报。

爱情的本质到底是什么？它是否仅仅建立在记忆与认知之上，抑或它有着更深层次的、更为本质的存在？

在这个功利理所当然的当下，这个故事也许能给我们另一个启示：真正的爱，可能不在于记忆，不在于拥有，而在于即使在全世界都把你遗忘时，依然有个人还坚守在你的身边，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