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传尺素的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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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在古代,书信是人类交流、沟通、联系的重要方式。“展信安,见字如晤,翻一页纸,知三生事。”中国人自古最懂纸短情长。

    从前,车马慢,书信远。在那飞鸽、马车、乌篷船的年代,昏暗的油灯前,有人用一管羊毫、一块古砚、一纸花笺,寥寥数语,却写尽了家国人事,儿女情长……“鱼雁传书”“红叶传书”,书信跋山涉水送到收信人手中,把思念送达,让风回到了家。

    齐白石早年就曾画信笺给朋友使用。他在《白石老人自述》一文中提道:

    “那时,龙山诗社从五龙山的大杰寺内迁出,迁到南泉冲黎雨民的家里。我往来于龙山、罗山两诗社,他们都十分欢迎。这其中另有一个原因,原因是什么呢?他们要我造花笺。我们家乡,是买不到花笺的,花笺是家乡土话,就是写诗的诗笺。两个诗社的社友,都是少年爱漂亮,认为做成了诗,写的是白纸,或是普通的信笺,没有写在花笺上,觉得是一件憾事,有了我这个能画的人,他们就跟我商量了。我当然是义不容辞,立刻就动手去做,用单宣和官堆一类的纸,裁八行信笺大小,在晚上灯光之下,一张一张地画上几笔,有山水,也有花鸟,也有草虫,也有鱼虾之类,着上了淡淡的颜色,倒也雅致得很。我一晚上能够画出几十张,一个月只要画上几个晚上,分给社友们写用,就足够的了。说起这花笺,另有一段故事:在前几年,我自知文理还不甚通顺,不敢和朋友们通信,黎雨民要我跟他书信往来,特意送了我一些信笺,逼着我给他写信,我就从此开始写起信来,这确是算得我生平的一个纪念。”

    齐白石经常用自己画的信笺给朋友写信,比如他会挑选具有纪年性质的笺纸在当年给师友、徒弟写信,或会挑选符合心境的笺纸信手拈来而用。

    鲁迅收藏过大量的花笺,并以花笺写信给其好友。他曾给新婚不久、已有身孕的许广平用漂亮的枇杷笺和莲蓬笺写信。鲁迅知道许广平素爱吃枇杷,莲蓬并蒂又意为多子多福。妻子看到笺上图案,就已心领神会丈夫的温柔情谊。

    此外,鲁迅在1929年4月20日给李霁野写信时用了一张“风生虎啸空林”笺,为一幅悬崖边大树下的虎啸图。信上写道“上海的出版界堕落了,净是印些吊膀子小说来骗人钱财”,正文结束后,“迅”字的署名完美地被老虎衔在嘴里,应该是刻意而为。

    在去世前的两年里,鲁迅还使用过大量彩印的中国古代笺纸,精心挑选给朋友写信。胸部染有旧疴的他,在闷热的上海租界地,笔耕不辍地战斗着。那案头的诗笺、花笺,代表了他与知音好友、年轻艺术家之间的交流、沟通,构成了他生命最后的绝响。他说:“譬如哪怕是极其简单地收集几枚画有旧式图案的笺纸,我们或许也能够从中观察到其所在时代的风气、习惯以及社会的真实面貌。”

    民国时期,很多文人画家都会自己绘制笺纸,并到南纸店定制画笺。知名画家张大千也醉心于此,他不仅有为南纸店定制的笺纸,还有自用画笺的绘制,并且会登广告宣传自己的笺纸。

    张大千也曾使用自己画笺为友人写信。如他写给姚云江就用了自己与溥心畬合作的山水笺。此外,还有他写给上海画坛名家王师子的信,使用了荣宝斋制的杏花笺和荷花笺。

    斗转星移,时移世易,文人趣味的转变,绘画风格的变迁都会在一张小小的笺纸展现。笺纸正如一面镜子,折射出丰富的精神世界,也道出了文人们没有在文字中表达的情意。然而,在网络时代,消息的传递,逐渐由信件、电报、座机,变为了短信、微信等强调即时的通讯工具,写信似乎已经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情——我们被忙碌的生活裹挟着向前冲,时间显得珍贵——写一封信然后等待回复的时间太久了。

    有人因此得出结论,人心不古,现代人早已忘记了浪漫的情怀,也忘记如何去珍重爱人。但是,真的是这样吗?

    又或许,中国人对于“信笺”的追求与热情从未减弱——手机上设置的聊天背景,发邮件时设计的背景,也可以说是笺纸的另一种物质转换形式,只是以电子的形式呈现,而不再是物质性的了。

    (据《纸短情长:中国笺纸里的艺术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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