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圣林
凌关凹家住A栋二楼东头201房,带一个100多平方米的露台。除了栽花种菜,凌关凹拾掇多余的装修木板,砌了个小安乐窝,住着只小白狗。小白狗天天“低徊入衣裾”,坐如小虎卧似弓。植物生鲜,动物卖萌,露台上生态味满满。
A栋二楼一排连着9户,都带有露台,且一长溜相通。业主之间平日各有事业奔忙,往来交集少,对面不相识。小白狗却时常来往穿梭,不请自去,突兀地造访邻居家一回。
隔壁202房住着两位退休老人郝爷爷和胡娭毑,他们在花池种点葱蒜韭菜小白菜,打理几蔸金桔子。郝爷爷是位爱狗人士,一来二往,把凌关凹家的小白狗侍候成了亲密伙伴,每天早上出去,在茶馆品茗聊天,约莫上午10点钟折回,顺路从菜市场花两块钱,买几坨屠夫切着多余的边角余料猪肉,打发小白狗。
天天有新鲜猪肉入口,这小白狗嘴巴光亮,脑袋也灵光,郝爷爷房门一有动静,小白狗旋即摇头摆尾,俯首称臣,贴地迎候,加餐解馋。
也就因为过于亲近,小白狗摊上事了。那天胡娭毑穿着拖鞋,在露台上晾晒衣服,小白狗像平常一样,屁颠颠地跟着胡娭毑转圈圈。谁知,胡娭毑上台阶一抬脚,光着的后脚跟正好与小白狗笑露的牙齿亲密接触了,划出一线红色的印子。
再温顺的靓狗,也是畜生,牙齿内存病毒。胡娭毑急了,连忙打电话询问在上班的凌关凹,小白狗是否注射了疫苗,得知没有,油然而生郁闷,自己70岁的人了,好端端的骨架,要是沾上狂犬疫苗,那岂不是老来横祸。
胡娭毑越想越扎心,浑身似乎有病毒开始在骚扰,禁不住怪郝爷爷,说,你这个郝爷爷确实好,与邻居小凌家的狗打得太火热,以至于它没了分寸,乱了尺度,粘人伤人。
郝爷爷一脸无奈,这小白狗又不是恶意咬你,脚上一条肤浅小印子,是善意的误伤,农村长大的人哪个没挨过,不值得大惊小怪。
说归说,郝爷爷还是第一时间陪着胡娭毑赶到区卫生防疫站,清洗了一下后脚跟,注射了狂犬疫苗。
凌关凹下班回来,喊了堂客,敲门道歉,又掏出1000块钱,作为注射狂犬疫苗的费用补偿。伸手不打笑脸人,郝爷爷坚决不收,说,你家小白狗又不是当真行凶咬人,而是好玩失误,挠了一下痒痒而已。
胡娭毑注射了疫苗,心情平复下来后,也连说是区区小事,互相说清楚了就没事了,不要再纠结,我们退休工资加起来每月有一万多,不差这千把块钱的。
寒暄一阵,接着是泡茶,嗑瓜子,话题转向,又聊起了电视新剧和网络热搜,物业收费和电梯故障。凌关凹只得作罢,为了以防意外,第二天牵着小白狗注射了疫苗。
不过,欠着隔壁郝爷爷和胡娭毑一份人情,还是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吧。于是,趁着过节,凌关凹把老家农村带回城的土鸡蛋和有机蔬菜与两位老人分享,还在对口帮扶农户家买了二十斤土猪肉,送给老人包饺子做肉丸子。
郝爷爷和胡娭毑的儿子远在省外沿海城市成家立业,一年难得回来探亲一次。凌关凹两口子上门送东送西,加上嘘寒问暖的,两位老人心都软得要化了,索性把厨房柜门打开,挑了几袋儿子快递过来的海鲜产品,回赠给凌关凹一家品尝。
小白狗继续出访,在两家露台之间走动,享用着郝爷爷胡娭毑的猪肉赏赐。两家的来往也日渐密集,谁家出门旅游或是走远亲去了,都是另一家负责浇花、收衣服、取快递。
再后来,两家年夜饭也整在一桌,边吃边唱,录视频,发抖音,与郝爷爷胡娭毑儿子儿媳孙子线上互动。小白狗守在一旁优哉游哉,闻香食辣,咀嚼着这个大家庭的特别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