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新生
晚上刷到一个关于春节后留守儿童与父母告别的视频,我不禁落泪,进而陷入久远的回忆中,无法入眠。
那是1998年还是1999年,儿子琛哥五六岁的样子,一过完春节,我们夫妻背着行囊去大马路上等中巴车。未走到马路,琛哥儿就意识到了什么,挣开我的手,挡住了我,哭得稀里哗啦的,“妈妈,爸爸,不要去,不要走!”
我强忍着的泪水冒了出来,抱着他说,“爸爸妈妈去给你挣好多好多钱回来,买娃哈哈,买大气枪……”
“我不要娃哈哈,不要枪,什么都不要!”他抱着我的腿,放声哀嚎,不准走!
老公那天特别大方。从口袋里掏呀掏,居然掏出了一张五十元人民币,“崽,好崽!给你钱!去代销店买枪!可以买几把!”
男孩子爱枪的天性在看到五十元“巨款”时把钱刚一接过,我和他爸撒开脚丫子放肆跑了,留下他在身后反应过来后悔恨交加难过之极地哭叫“我不要钱了,回来!”
到了广州打电话给他,问买了枪没有,他久久未做声。再三问,说奶奶帮他保管了。孩子也是从那一年开始,性格变得沉默,每周接电话时声音变得很低,还需他奶奶教他回答。我在电话那头泪流满面。
敏弟比琛哥虽小了15岁,也没有摆脱与父母分离的场合。只不过我还是带他到两岁时我才出去打工。2010年春节一过,在一个飘着鹅毛大雪的早晨,我一个人提着行李,告别他们父子仨去冷水江东站买火车票去广州找工作。琛哥已习惯了,小敏弟在老公怀里喉咙差不多哭哑,据说半夜醒来非要爸爸抱他去找妈妈回来。我是凌晨三点多到的广州火车站,一个人走在陌生的寒风刺骨的站台上,唯有我一人孑然一身,别人有三五成群或夫妻双双,匆匆忙忙往站外奔。我一个人很害怕,决定在站台等天亮了有公交了再出去。我记得那时候湖南是冰天雪地,广州的夜也干冷异常,家里欠一屁股债,我一件棉袄都未曾添过,冻得瑟瑟发抖,又挂念年幼的敏弟。当时还买不起手机,心里难受极了,相似的离愁别恨阵阵翻涌,周围的人也快走光了,突然几个年轻人迅速从一单身妇女身边掠过,只听到一声凄惨的叫声,“我的耳朵……我的耳环!”她惊惶地往站外跑,不敢往那几个人跑走的方向追。原来是抢金耳环的。这在当时,时有发生。我胆颤心惊,身上还是有一二百元盘缠的。我赶紧背着行李往有灯亮的站台上去,依然不敢出站,内心认为站台上还比较安全些。可能是深夜也无保安什么人来催我,驱赶我。一阵一阵寒意侵袭着单薄的我,想起这些年来吃的苦,想起千里之外的老公、俩孩子、父母亲,我捂着脸,突然哭了,越哭越大……那个时候我发誓,只有拼命挣钱还清债,将来的一家人才会永不分离!
往事如烟。又是一年元宵佳节来临。2024的春节特别寒冷,冰雪,冻雨,人情乍冷乍暖,亲情越发遥不可及,势利与世俗横亘如山,孩子们的前景未卜,学费的压力山大,家事如麻……心情似乎也凝结成冰了。幸而如今琛哥敏哥倒是守在我身边,老公已经在天国躺了近十三年了。正月十四夜是我们初相会之夜,他浪漫地赠我一条紫色丝巾,从恋爱至结婚,俩人携手走过二十个春秋,从此绑定我苦难忧伤的一生。
似水流年,天地有仁,唯愿人间多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