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辣利婆

□谭圣林

邻居家3岁女孩，两眼出神，伶牙俐齿，名字也取得恰如其分，叫游所谓，什么都有所谓，萝卜白菜鸡毛蒜皮七里八里，凡事都要管一管，堪称小小辣利婆。

在路边早餐店，看见一笼笼堆叠高耸的包子，游所谓对妈妈发出感慨：“包子爬得好高呀。”在饭店门口，透过玻璃，看见嵌入墙壁鱼缸里的鱼嘴巴一张一翕，她有点奇怪：“妈妈，你看，鱼饿了，它们在吃墙壁。”

有别于男孩的懵懂憨傻，大多数女孩想事管事特别早，仿佛与生俱来配置了一副管家热心肠。

刚满1岁时，跟妈妈回北方姥姥家，在机场安检，眼望着行李箱和她的小包包放入传送带过机，游所谓突然急得哇哇大叫：“妈妈，我们的东西被机器人吞掉了！”直到妈妈带她到另一头找到原封不动的行李，才放心地说：“妈妈，我把行李喊回来了。”

到了姥姥家，游所谓东瞧瞧麦地，西看看火坑。吃饭的时候，她悄悄对妈妈说：“鸡也要吃饭，我刚才帮姥姥喂了鸡。”大家不以为然。第二天，姥姥在鸡窝里居然发现了一瓶王老吉饮料，原来，是她扔在鸡窝里的，她说鸡口干，没水喝，喂给它一瓶饮料。

游所谓正上小班，有一天从幼儿园回来，问妈妈：“幼儿园的老师有刘妈妈、戴妈妈、胡妈妈，还有一个是园长妈妈，园长是什么？”妈妈告诉她，园长是职务。游所谓若有所思，问妈妈：“你以前不是说，仙人掌是植物吗？园长是职务，也是仙人掌吗？”职务与植物，这一下怎能说得清白。妈妈一时语塞，想了许久，只得把两个词写在卡片上，霸蛮作了解释：“这个职务是指人，这个植物是说花草树木之类的东西。”

渐渐地，游所谓管事升级，开始琢磨大人之间的事情。4岁时，有一回爸爸做东，请几位老友小聚。爸爸在服务员推荐下点了几个招牌菜，游所谓在一旁盯着菜单，悄悄地问爸爸：“今天吃饭是谁买单？”爸爸爽快地说：“当然是爸爸买单。” 谁知游所谓贴着爸爸的耳朵说：“够了够了，不要点多了菜，太贵了。”让爸爸在众人面前哭笑不得。

热衷于管事，加上小公主般的优越感发作，有时难免霸道。回爸爸乡下老家过年，老老小小，围着鸡鸭肉鱼蛋豆腐一大桌团圆宴，准备开吃，在厨房洗完手最后一个上桌的游所谓，突然扯起喉咙大喊大叫，喝令谁也不准动筷子，更不准拍视频。大家一时骇然，只得暂停。半晌，她才愤愤不平地说，你们不等我，也没碰杯，拍的视频要不得，不能发朋友圈。无奈，大家只得遵旨，配合她主持的程序，把桌子清空,象征性地重新上菜装饭，斟酒倒饮料，举杯言欢。

这场面上，小管事有时让人梗着难受，有时也不乏温暖。从乡下返城，长途加堵车，驾车五六个小时，才到中途服务区，游所谓拆开一包奶油饼干，给爷爷奶奶妈妈每人分几块。妈妈说，剩下的你就自己吃吧。没想到小管事摇摇头，说，爸爸开了那么久的车，剩下的这些留给他吃吧。

管来管去，小管事自己也会遭遇左右为难的场面。有个星期天，她跟奶奶一起去超市购物，东西选好了，会员卡出现点小故障。正好同一小区的王娭毑，带着小孙子顿兜选好物品在排队结账。奶奶与王娭毑打了招呼，让游所谓看守着购物推车，然后去前台找工作人员处理。游所谓与顿兜同在一个幼儿园，见了面自然热乎起来。

等奶奶返回来结账，店员复核，发现挑选好的一包沙琪玛重量与打单不符，明显少了几块，购物推车、柜台里都没发现遗落。奶奶瞧了瞧一旁游所谓满不在乎的样子，转身与店员解释：“可能是我孙子有点饿了，吃掉了两块。”店员出言不逊：“这小家伙，还没付款，就偷吃，这怎么行？”话音刚落，游所谓冲上前，大声对店员嚷嚷：“我没吃！你才偷吃！”

奶奶有点着急了，忍着性子付了款，跟店员说了一堆好话……

回到家里，妈妈得知此事，旁敲侧击做了一番诚实教育，要游所谓说说超市沙琪玛丢失的真相，不料她淡定地说：“哦，是我的同学顿兜躲在一边吃掉了。我今天给足了他面子。”一副拿捏有度的神态，俨然江湖大佬，言外之意，下次再遇上这等糗事，决不掩饰不轻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