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访唐家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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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刘正平

    县政协拟编纂一部《攸县地名》专集,囊括全县有着深厚文化底蕴和历史底蕴的地名。分派我将新市镇光明村的唐家垅写一篇地名稿。

    我畏难了。对这个山旮旯闻所未闻,一无所知,怎么写呢?只好立马去实地釆访。在新市镇下了班车后,立即找出租车。几个出租车司机一窝蜂拥来,但听说去唐家垅,都摇了摇头走了。幸亏有个摩的司机是唐家垅人,欣然应允。

    摩托驶出镇区后西拐,穿越一片低矮的山丘,进入高山丛林。路是水泥筑构的,路面坚实平整,只是太窄太陡。两旁密密匝匝的森林,头顶枝叶交错,阴森森的,如入洞穴。下坡、上坡,摩托不是前倾,就是后翘,车身几乎竖起来了。我紧紧搂着司机的腰,不禁毛骨悚然。拐过几个“Z”形弯道,突然“嘎”地一声,重重一颠,摩托一蹦老高,煞住了车。我的心蹦到了嗓眼上,问道:“你这是咋啦?”

    “你没看前面?”

    我趴在他肩上望去。路间黑乎乎的一团,一只大腹便便、重身当产的野猪,大摇大摆旁若无人地走着。

    “又不是老虎,咋把你吓成这样呢?”

    “别看这家伙只吃素食,惹急了也咬人,尤其是怀了崽的。”

    七弯八拐登上鹅岭山脊,眼前豁然一亮。逶迤而来的罗霄山脉在山下画了一个大圆,怀抱着一个小坝子。司机问道:“这下面都叫唐家垅。你去哪里?”

    我眺望着山下一片广袤的田垅,答道:“找村长吧。”

    “呵,那是我哥哩。”

    沿着坝子中央那条村道走去。村道笔直、平坦,两旁是绿油油的如锦如缎的稻苗;周边的山坡间,一幢幢精美别致的小别墅点缀在浓荫中。好一个洞天福地。

    摩托向左一拐,在山根下一栋二层小楼门口停下。他向屋里大喊:“哥,有领导找你。”

    “扯蛋!”我在心里骂道。山里把外面来找村干部的人,都叫“领导”。

    屋里走出一个理着板寸头,身体壮实的中年男人,紧紧地握住我的手:“呵,领导来了哩,贵脚走贱地,有失远迎,请见谅。”

    “啥子领导呢。莫听你弟弟胡说。一个写稿子的,其他什么都不是。”

    “好,好,那更好。我们村里值得写的事多着哩。”两人在客厅里坐下,他问道:“你要写村里哪方面的情况?”

    我便把县政协对地名稿的写作要求说了一遍。

    他眨巴着眼睛,想了想,说:“比方我们这个屋场,叫唐家大屋。风水先生都说,这里当住大富大贵之人。”

    我打趣道:“果然出了个唐村长嘛。”

    “呔呀,我算个啥子,一个给村人跑腿的。”他指着对面一片樟林说:“那地方原有一幢大房子,是有着传奇人生的老革命唐有章故居。他才给我们唐家争了光哩。”

    我立即打开手机,查到《百度百科》:唐有章(1906-2000),湖南攸县新市镇唐家垅人,1926年考入黄埔军校,同年加入中国共产觉;1927年12月参加广州起义,先后任第四军军官教导团炮兵连连长、独立炮兵师党代表;建国后,历任机械工业部设计总院院长、农业机械部顾问等职。

    唐村长侃侃而谈:这方圆几里地都叫唐家垅,是我们唐氏族人肇基之地。村里两千一百多人,其中唐姓村民一千三百多,占总人口的六成多。

    唐村长真是个热心人,一场畅谈后,他当向导,领着我在全村游转。

    踏上枫树坳。坳上一片天然枫林。正是秋末冬初,遍山火红,如璀璨的晚霞。其中一株古枫,高二十余丈,四人合抱不及,人称枫王,为当地地标性景观。

    枫树坳下,有条小河,叫明阳江。沿江而下,约一里许,清雍正年间筑有一石陂,称明阳陂,至今保存完好,数百年来一直用以引水灌田。

    陂坝下有一水潭。1945年7月,日寇一小分队在中国军队的围堵追赶下仓皇逃命,一小头目连人带马跌入潭中,溺水身亡。潭本无名,此后被人们称为:落马潭。

    被好奇心驱使,我绕着落马潭走了两圈。潭很小,只有十几平方米大,圆圆的,就像一口大锅;且浅,清澈见底,咋会淹死人和马呢?

    唐村长说:“怪,确实怪,一直是人们心中一个不解之谜。老一辈的人说: 这是苍天有眼,强盗该遭报应。”

    落马潭之南,一道红崖峭壁当面而立,疑似山穷水尽,然前行十余丈,拐过鹰嘴崖,峭壁间隐现一线天,一路默默流淌的明阳江之水流入峡谷,嗡嗡作响,回音荡漾。

    鹰嘴崖把守在峡谷口,地势险要。1926年6月,北伐军叶挺独立团与吳佩孚的部属在这里打了一次遭遇战,在鹰嘴崖对面的柏子坡上留下了十几冢坟茔。

    唐家垅的众山上,多次遭战火的洗礼。1949年7月,国民党白崇禧部溃败到此地,欲阻击解放军南下,在鹰嘴崖上挖掘数条战壕,遗迹仍在。

    游转了半天,我心里终于有了头绪。唐家垅这个小地方真值得一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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