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钱的事吗？

□ 刘纲要

女人说，以后再也不谈钱了。

男人不说话，却“切”了一声。

两个人在床上翻来滚去，睡不着。却谁也不说话。长夜寂静，他闭着眼睛，调整睡姿，努力让自己心境平息，睡去。“咕咚”，他听到了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

他们俩还在恋爱时就约定，不谈钱，谈钱就俗气，就没意思了。直至变成一种习惯。三十年过去，今天怎么就谈及钱了呢？谈着钱，味道果然就慢慢变了。

男人说，我一直就这样，你怎么到今天才发现我的钱不够多呢？她否认说他挣钱少，只是说了最近一段时间的花费，而且还拿本子记下了，入不敷出。见他气嘟嘟的，她才说以后真的不谈钱了。

大概是从大姐腰椎病住院手术起的头，手术费超过一万，在送五千还是四千的时候，她问的他。他知道，出院后可以报销大部分，就说四千吧。睡前，她说起手术前去医院看望时已经给了八百，加上送的营养品、饭菜，加起来差不多一千。他明白，实际上是给了五千。不少了，大姐自己有女儿女婿，我们只是尽心意而已。

话题不知怎么传到了她的闺蜜那里——不要每个月给你大姐钱，那样会让你大姐觉得你的付出是理所应当。还举了乞丐责怪每天施舍给他钱的人的例子，因为施舍者结婚了，不能再给乞丐施舍时，乞丐理直气壮地指责施舍者，你怎么能把给我的钱给了那个女人！这就是习惯的力量。

男人说，谁家天天生病，月月住院？语气显然不满起来。她好像没有感觉到这种情绪变化，以为男人没听懂似的继续说，闺蜜建议，不要月月五百去给，养成了不给反而欠了人家的一样。改为过年给、生日给，全年控制在五六千元左右即可。

过生日给两三千？过年给两三千？你做得到吗？

也是哦。凭什么一次给那么多。

你做事不过脑子的吗？同样多的钱，与其每次送巨额的人情钱，还不如每月给个五六百，让人家每月都记得你的好处，还可美其名曰，每月给了生活费，或者大姐的租房是弟弟出的钱。怎么说都好听。

这么说着的时候，他们都觉得话题变味了。之前，他们的话题都是怎么吃好，到哪里旅游玩好，网上购物放入购物车……从来没有感觉钱是个问题。最近，因为女儿谈了男朋友，说及婚嫁的嫁妆，才发现钱不够用。

女人待男人回家之后就跟他商量，要不要把借给大姐住的房子卖掉，给女儿置办嫁妆。男人一听，脸上出现了难色。借给大姐住的房子，原本是父亲单位的福利房，房改的时候，因为是儿子替父亲出的钱，当时父亲就把房子过户到了儿子名下。

父亲病重期间，把大姐从乡下喊来照顾。父亲弥留之际，交代儿子要照顾好大姐。儿子点头，大姑（父亲的大姐）在世时，父亲每个月给大姑寄钱的，大姐也常说父亲对大姑的好。似乎弟弟就应该对大姐好，这是不成文的习惯。

见男人不吱声，女人才说及家里最近的开支，捉襟见肘，啰啰嗦嗦。

听话听音，男人觉得她的言行，表达了对他收入的不满。他的自尊心受到了一丝伤害。一直以来，他的收入足够一家三口的生活，即使房贷、车贷扣除，还有每个月两千元的零用钱，余下的用于两个人的吃穿、旅游什么的，应该差不多。女儿参加工作了，余下的钱就学着父亲那样，给了大姐一点。这些年，也没有给大姐多少补贴，毕竟大姐不像大姑那样是五保户。后来，父亲过世，男人让大姐住着父亲的房子，半年后大姐把乡下的女儿一家子接到了城里，照顾大姐吃住。这样也好，男人那每月要给的五百元也悄没声息地省了。

男人也没说什么，大姐不要租房，就是省了房租费。让大姐免费住房，就是变相给了她钱，价值也差不离。

让大姐搬出去住，男人还是难以启齿。毕竟，大姐在房子里住了十年了，好像变成了既成事实，说都说不清了。然而，面对女儿婚嫁的年纪，他又要不得不开口。

不等男人开口，大姐只一味地流泪，说着父亲对大姑的好。大姑活到了九十高寿，搭帮有一个好弟弟。还说，这房子有父亲的气息，不是钱的事。

男人语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