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火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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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谭熙荣

    冬天到了,心里生出莫名的温暖。

    其实,现在的我,怕冷。从不理睬的帽子,前年也戴上了。去年心里一热,某东买了雷锋帽,一行散步的几个人也陆续“效仿”,雷锋帽走在一起,成为小山村的一道风景。

    老实说,我是怀念冬日的火塘。

    火塘在老家又称灰统,长方形,深约十多公分。叫它灰统,是因为烧过的柴火皆为灰烬,日积月累,厚厚一层,火塘仿佛是为装灰准备的。灰虽是废物,种菜,却是上好的肥料。灰还有一用,睡觉前,用它将“火屎脑”(木炭)严严实实的藏起来,翌日早晨将它扒开,放上柴,火很快就燃烧起来,免得用火柴。“火屎脑”用灰盖好之后,还有一道必须的程序,踏上一脚,说是可以赶跑“火鬼”,避免火灾。

    三四十年前,家家户户都有火塘。没有火塘,在哪做饭哪?火塘的上方,即房梁下面,会固定一根长木条,用于悬挂铁索,铁索下方有铁钩,鼎罐便挂在铁钩上。铁索一环一环相扣,可以调节鼎罐的高度。那时候,鼎罐都是铸铁造的,每个人家,大大小小的鼎罐得有好几个,煮饭,煮猪潲,热水…

    火塘后面,有一块长方形的木方,厚实,作凳子用。木方后面,用于储柴,我们叫茅烘眼。眼,洞穴。柴火置放于此,可以烘干。家乡方言中的茅烘眼,也经得起咬文嚼字。柴有硬棍子柴,也有茅柴,有时也放稻草,茅柴和稻草的好处在于可以垫背,软软的,可以媲美沙发。困了,靠在柴火上睡上一觉,美得很。但因为稻草易于燃火,一般有点忌讳放置。

    晚饭后,一家人围坐在火塘边取暖,柴火将脸庞映得通红。为了省柴,火塘里通常只放一两根柴,或者放一柴根,我们叫蔸脑,较大,质紧,经烧。鼎罐里的水想开未开,发出“嘤嘤”的声音,将山村的夜衬托得更加宁静。又似催眠曲,使人昏昏欲睡。忽然,母亲说烧茶吃吧,一句话,赶跑了满屋子的睡意。火塘里添加了几根柴,屋里立时亮堂起来,水很快就开了,大家也提了精神。茶是芝麻茶,我们叫麻子茶。佐料有芝麻,米茴,豌豆,或者干豆角,当然离不开盐,故又称盐茶。贫乏的年代,麻子茶给了我们许多的乐趣。

    如今,早已看不到火塘了,煤坨、燃气、电磁炉、烤火器、空调,取而代之。简单了,干净了,而柴火特有的温暖,怎么也找不到。前年,怀旧驱使我来到铁匠铺,打制了铁索、铁钩,又买了铁鼎罐、柴火灶,虽然受限于场地,没有火塘,但总算是可以用柴火煮饭炒菜了。那一次,黑来、这来两位老兄光临,几个人自己动手,烟熏火燎,一番忙碌之后,柴火饭菜隆重上桌,外加一坛子绍兴花雕,将旧日时光演绎得有模有样。

    在大家的策划下,高仔家的柴火厨房正式生火,那一夜,散步群的队员悉数到场。火塘里,柴火“噼里啪啦”,回忆有声有色,屋子里充满了农家的气息。苟仔负责烧火,鼻梁沟留下黑炭印记,活像《地道战》中的日本鬼子山田,给大家增添了笑料与话题。虽然厨屋较矮,出烟不畅,眼睛熏得有点难受,但柴火回馈我们的是难得的开心。

    想不到,段朱家早就有了柴火厨房,且留有火塘。与高仔家厨房不同,这里屋顶较高,又是人字形结构,利于散烟,所以没有烟熏之扰。熊熊火塘之上,挂着腊肉、腊舌、腊肠…高低错落,一派丰足。莫笑农家腊肉黑,丰年美味足留客,这样胡改陆游的诗句,不知他老先生有没有意见。晚饭后散步归来,一行人来到段朱家烤火。主妇大声道没什么招待,喝麻子茶吧。一边烧茶,一边端出水果、瓜子、花生,一转身,又是一大盘戴永红零食。一屋子人,谈天说地,道古论今,其乐融融。热了,脱了帽子,又脱了外衣,身上热,心更热。

    火塘如此好,能不惗冬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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