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圆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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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周慧文

    夕阳在一点点下沉,组上的老年人、年轻人、小孩共有二十多人在邻居家前坪,或坐或站,三个一伙,五个一堆抽着烟、聊着天、追打着,甚是热闹。

    上世纪70年代末,改革的春风吹醒神州大地,组上的年青一代,一个不剩地被陆陆续续吹进了城,且在城里扎了根发了芽。如今,这个常住人口不足三十人的小组,像今晚这样的热闹场景,一年里恐怕只有一两次。

    晚饭时,手机嘀嘀嘀响个不停,“组上邻里群”里,有人晒堂屋地上刚摘下来的新鲜花生,有人晒果盆里刚摘下来的橘子,有人晒餐桌上的美食,有人晒灶后码得整整齐齐的柴棍,有人晒父母抹平得无一丝褶皱的床铺……

    建伢子晒出年过古稀的父母在厨房忙碌的身影后,大家纷纷留言感叹:父母在,家就在;年过半百了,还能吃到父母做的饭菜,真是幸福;回到父母身边,就回到了孩童时代……

    一阵喧嚣后,有人喊晚上搞点娱乐活动,有人响应;有人求带同回市区,有人应答;有人说,难得回来,陪老父亲喝高了,只能在家休息了……

    妈把三姐从遥远的城市寄回的月饼和自己种的花生端上来,我们姐弟围着妈随意地聊着。

    年逾八十的妈因为我们喜欢吃新鲜的花生,每年都会种些。今晚我又一次忍不住劝她:“妈,明年真不要再种花生了,太辛苦,你在挖土时伤了筋骨,那不划算。”母亲“嘿嘿”地答:“到时看情况,只要还活着,身体允许,就种点你们吃。”

    我们也像作家许地山一家围在后园的茅亭里过收获节一样,谈论起花生来。妈挖了两大块长长的菜地,下种、浇水、扯草,松土,扯花生,整个过程累积起来,应该耗去好几天时间,最后收获了几十斤花生。采摘回来时,看着桶子里新鲜的花生还是喜悦的,可待我走到的夜市,听到小贩们喊着:“新鲜花生,10元4斤”,就很替妈的时间与劳力不值,可妈却说:“我不打牌,寻点事做,时间过得快些,再说我这也是锻炼身体。”也许妈说得对,种出的花生有市值,可种花生过程中的劳动锻炼和身心愉悦是估算不出市值的。怪不得组上像妈这把年纪还活得好好的有10多个,这就是当医生的姐姐说的,每天在田地里劳动,出几身大汗,自然排出了体内的毒素。

    妈就此开始劝导我们:“你们这个喊肩膀疼,那个说腰椎骨突出,也老是嚷着减肥,回家多帮我栽菜、种花生,身体自然健康了,肥也自然减了。”恰在开启受教育篇时,同样远在他乡的姨侄子打来视频电话,向外婆和我们送来节日祝福,妈开心地像个孩子把我的手机紧紧地握着,生怕变换姿势就看不到人。相继问候着、祝福着,这个安静了将近半年的家又热热闹闹了一阵。

    祝福之后,我们围坐在妈的身边,听她讲着东家的收成、西家的喜事,如英莲婶家今年收获了200多年花生,美华婶家今年的柿子摘下来可装满两大箩筐,祉英嫂的孙子考取了北京的大学……

    祉英嫂夫妻俩都大字不识几个,他们的儿子出生于上世纪70年代初,也因为贫困,小学都没念完,可孙子如今却考取了北京的大学。当我们感慨良多时,妈却说:“你们那个年代,家家户户那么穷,吃不饱穿不暖,有几个孩子能安心、认真读书啰。”

    “小住‘乡下’,早又是,中秋佳节。为篱下,黄花开遍,秋容如拭。”夜里十一点,打开大门,看那满月如镜普照在天地间,连绵几十亩金黄色的稻浪像块大地毯铺在眼前,满地尽是村民们的黄金。此时,可笼上这层月色,飞入这金黄之上,在无际的天空下,在有涯的花海中挥袖起舞、遐思、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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