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多居家

黄旭阳

多多是一条柯基。抱回家那天，月光先生当场为它取名叫“狗狗”。谁知遭到全家族的强烈谴责，说过于质朴，没有一点技术含量。经过几轮讨论，终于定名为“多多”。

多多毛茸茸的一团，那时出生才两个月。不知道它有多重。家里有个体重秤，月光先生便将它安抚一阵，放在秤上。它完全不懂得配合，脚一挨秤便跳起跑了。可惜它对家里的地砖尚未适应，才跑几步就滚一跤。后来月光先生想出一条妙计，找来一个大纸盒子，把多多放进盒子里，再连同盒子一起放在秤上称。称完狗和盒子，再单独称盒子，多多的重量不就算出来了吗？但是盒子还没放稳，多多已经把盒子掀翻，跑了出来。在地砖上跑一圈，滚一跤。就这样折腾多次，硬是没有称出多多体重来。倒是多多滚了无数跤，适应了家里的地砖。

多多就在眼前，秤也就在眼前，居然称不出重量。这么个小事，难道还要请教曹冲？就在焦虑之际，月光先生突然想起佛陀舍身饲鹰的故事，抱了多多直接站上体重秤，正好65千克。然后放下多多，63千克。总重130斤，去皮126斤，多多4斤。大功告成。

有人说，养了一条柯基，就拥有了一台碎纸机。刚开始没有这种体会，因为有人在家陪伴的时候，多多是温良恭俭让的，不会乱咬乱撕。月光先生有个坏习惯，随手放书，多多嗅都不嗅一下。不料，那天下班回来，发现满地纸屑。原来多多将茶几上的《左氏春秋》和沙发上的《一九八四》啃得稀巴烂。月光先生并不生气，甚至有点窃喜。毕竟书撕烂了可以再买，拥有一条爱好阅读的狗狗千载难逢。

既然多多爱读书，月光先生就有责任教它认字。考虑到发蒙便读古文有困难，决定首先教八个字“狗、不、听、话、就、要、挨、打”。先取一本《小说月报》来，找到“狗”字，然后捉了多多的爪子，按在“狗”字下，念各敖狗。谁知道多多不看字，反而抬起头，用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月光先生，卷起舌头来舔脸。反复多次，多多不看字，只喜欢舔脸。既然这么不争气，月光先生只好放弃。后来想想也无所谓，就算多多认得字，写得了情书，哪条狗妹妹能看懂？

狗狗在家，自然是孤独的。在孤独中，玩耍的时候少，绝大部分时间只做一件事：等候主人。月光先生住一楼，多多很快就能辨识月光先生停车的声音、开单元门的声音、上楼的脚步声。那天月光先生下了班，停好车，先到楼下酒窖鼓捣酒。鼓捣酒这个事容易让人入迷，摆弄来摆弄去，就忘了时间，直到堂客喊吃饭才上楼。堂客说，哎呀，你不知道多多多着急，听到你停车的声音，它就跑到门口来迎接，后来没听到上楼的声音，就跑到阳台上竖起耳朵谛听，听一会又怕错过迎接，又跑到门口去，来来回回，没有歇气。

多多进门，带来了许多欢乐。当然，多多也有调皮的时候。它一调皮，月光先生就取家法。家法是一支羽毛球拍子。有一回，万老师对月光先生说，不要打狗狗，主人爱狗狗，也就十七八年，狗狗爱主人，却是用一辈子。后来，多多调皮，月光先生火了，取来家法，就想起那句话，高高举起，然后轻轻放进壁架里。

无论什么理由，都不可虐待另一条生命，更不可辜负那条生命一辈子付出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