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淑娥
乡里的事真多,一天到晚做不完。怕引起管理混乱,老公安排,他管院外:菜园、柴火;我管院内:鸡、狗、花草、饭菜,还有鸡舍、狗舍、人舍。仔细一算,我分管的部门又多又杂,有畜牧业(放鸡、放狗),有文教(训练鸡、狗)卫生、后勤服务。“不行!不行!”我大声抗议,“我太吃亏了。”老公想想,也确实有凌弱之嫌,随即改口:“那就这样,你管动物(人也包含在内),我管植物。” “好吧!”我勉强答应。人是要讲卫生的,所以卫生工作自然纳入我的名下。
从此,我们各人自扫门前雪。
每天早上一爬起来,老公背着手,像望自己的孙子孙女一样,笑眯眯地徘徊在菜园里,口里喃喃着:蕹菜不吃就老了,丝瓜要淋肥了,冬瓜要扯草了……一会,他便趁着凉爽,荒腔走板地哼着:“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俨然得胜归来的将军般,提回一篮带露的小菜。
我伺候完人后,端着食盆,长吁短唳满院逗着鸡、唤着狗。几只小鸡在争夺一条蚯蚓,抢到蚯蚓的小子,叼着战利品如英雄般左冲右突,奋力杀开一条血路遥遥领先,胸腔里挤出既兴奋又惊恐的“哜、哜!”声,一边频频回头,只想躲在哪个角落湾里静静地美美地独享大餐。哪里由得它!众兄弟姐妹一齐围追堵截,就像一场篮球赛,从院东追到院西,再由院西追到院东。蚯蚓被抢成两截,这下好了,双方各执一“球”。
莫看“动物”只有两个字,内容多得不得了,关键是这些鸡狗们,不仅要纳新,还要吐故啊。狗还好点,鸡啊……难怪农人们常说:阎王老子要它屙荒它偏要屙光。放着山野草坡这些天然场所它不解决,一进院门,就像晓得主人缺肥一样集体如厕。刚刚拖过的阶基,一会儿便左一堆,右一堆,十分恶心。你一赶,它们一副惊恐万状的委屈相,一个个咋咋呼呼地扑腾着翅膀往院外飞奔而去。你一转身,它们又回来了,又是左一堆,右一堆,还示威似的,闲散着伏在凳子上,歪着头,沉沉地打着磕睡:气死你!真拿它们没有办法。
古人素有“无肉瘦,无竹俗”。一生爱死青翠欲滴的满山修竹。直到真的与竹相伴才大呼上当。每逢冬春两季,叶子落得漫天飞舞,不!硬是昏天黑地。发北风时,从北到南满院竹叶,发南风时,从南到北竹叶满院。院前院后彻底清扫一次,光挑土的撮箕就得装六七撮,冒得一气工夫是无法完成的。
等我扫完竹叶,又要赶鸡,扫鸡屎,又要做饭,循环往返,天天如此。
纵然满脑壳的诗情画意,也架不住竹扫把日复一日的挥舞。
不行!“自己的事自己做,别人的事帮着做。”幼儿园老师从小就是这样教育小朋友的。
想起鸡,一旦被人捉住,哪怕只是探一下看屁眼里是不是有蛋,它总是拚命挣扎,力气大得很,嘶喊着如大限临头。可只要轻轻地拍拍它的羽毛,它马上停止反抗,全身放松,温顺乖巧得一声不吭。狗也是,遇到生人进院,主人大声呵斥也无法制止它的狂吠,只有轻轻地摸摸它的头,它立马闭嘴,拖长声音“嗯、嗯!”好像在说:懂了、懂了。摇着尾巴老老实实坐在主人侧边。
随后,每当老公戴着草帽,顶着毒日,汗爬水流从园里进来,我就堆满媚笑,一脸的皱褶还装小女儿状,管它肉麻不肉麻:“老公辛苦了!”并急忙踏着小碎步搬来靠背椅,一边含胸俯首双手递上温茶,一边蒲扇轻摇,殷勤得比店小二还店小二!他下着肥大短裤,赤膊溜光,眯着眼睛,翘着二郎腿,一副不为所动,流自己的汗吃自己的饭的悠然。但看得出,内心非常受用。
从此,我拿起扫把,总拣在老公不进菜园时,“你抛砖引玉吧!”老公一边扫,一边历数我的懒惰罪行,真冤枉啊!
“老公,你的刀功好,还是你切靠得住”“你炒的菜好吃,还是你亲自掌厨好些。”明知是糖衣炮弹,却百射百中,他挽起袖子操起刀,无怨无悔。
原来,所有动物都要顺着毛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