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岭飞羊

□ 刘向阳

王志飞从小喜欢秦洁惠，后来撤校并乡，秦洁惠到山外读中学，王志飞每日上山砍柴放羊。画岭的羊毛发乌黑，成天蹦跶于岩石之间，像顽劣少年，谓之“石羊”。

王志飞头枕野草数云团，阳光慵懒地洒下来，叫人恹恹欲睡。山路上倏忽出现秦洁惠婀娜的身影，王志飞只瞥了一眼，立马起身，像往常一样冲下去迎接。

这一次，秦洁惠说，我不想读高中了，家里没钱供。她泪水在眼窝里打转。

王志飞说，我把羊卖了，给你凑学费。

秦洁惠使劲儿摇头，飞哥，你家全指望那三只羊，如果偷偷卖了，你爸妈不得把你打死！王志飞很无奈，只好沉默。

王志飞身材高大结实，天生是块当兵的料，年满十八岁就应征入伍。离家那日，王志飞告别父母，落落大方地对秦洁惠说，等我回来娶你。

秦洁惠可谓画岭一枝花，父母希望她嫁给殷实人家，离开这穷山恶水，过上好日子。但秦洁惠不听父母的安排，每日行走山沟岭脊，牧羊放歌，眺望远方。

王志飞复员回乡，未入家门就去见日思夜想的心上人。秦洁惠一见王志飞，想从轮椅上努力站起来，眼泪止不住哗哗地流。一只羊跑丢了，秦洁惠寻遍大小山峦，不慎跌入深谷，摔断了双腿。王志飞捧着秦洁惠的脸，真诚地说，无论你是健康还是残疾，我都会爱你一辈子！

他们结婚了，育有二个孩子。画岭田少地瘠，王志飞靠打工贴补家用，即便累得腰酸背痛，也入不敷出。

对不起，是我拖累了你。秦洁惠总是一脸愧疚。

王志飞轻拢爱人的发际：“要相信困难只是暂时的，好日子一定会来到。”

秦洁惠偎在王志飞怀里，指着远山呢喃，飞哥快看，天上好多羊啊，飞起来了。

王志飞顺其所指望去，云海笼罩插花山，白色的岩石若隐若现，宛如成群的羔羊在奔涌。瞬间，一个大胆的想法在王志飞脑海里闪过，他搂着秦洁惠亲了一口，谢谢老婆提醒，我找到致富窍门了……

说干就干，马上搭羊圈，砌围墙，修杂屋，王志飞吃住插花山上，对秦洁惠的照顾就少了。幸好女儿读初中了，每逢双休日或寒暑假就回家陪妈妈、带弟弟、做家务。

有一次，秦洁惠见到王志飞就唠叨，你的羊比我还重要吗？你去城里干嘛，是不是外边有人了？

王志飞呵呵地笑，你吃羊的醋啊？我得去找张心心学习。

秦洁惠脸一沉，酸溜溜地说，不要瞒我了，还心心，肉麻死了。

王志飞愣了一下，不由得哈哈大笑，人家张心心是市里派驻村里的扶贫干部，她是畜牧专家，可了不得。她说画岭地势高，石羊爬山过坳能上壁，因地制宜，养石羊是条好门路。她推荐我参加培训班，跟养羊专业户取经，如果没有她的帮扶和指导，我这“羊倌”真还当不好呢。

快过年了，远近乡邻前来买羊，王志飞逢人就说，我这石羊吃的是山中百草，喝的是山涧溪水，皮下脂肪少，肉质特别细嫩，吃起来膻味小，可是纯天然的美味滋补食材哦。一传十，十传百，画岭石羊慢慢地传遍了三湘四水。十年后，王志飞积累了丰富的养羊经验，规模不断扩大，年存栏400多头。他还成立了画岭石羊养殖协会，带动村民共同致富。

王志飞从村部回来，说有个好消息告诉秦洁惠，“画岭石羊要申报国家农产品地理标志保护产品，咱取什么名字好呢？”他黝黑的脸上露出了只有秦洁惠才懂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