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学旱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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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安吉

    上世纪90年代,我在株洲市职工中专读幼师函授班。函授班的学员都是通过成人高考考进去的,清一色的女将。虽说是函授,比现在的职校生学习还紧张,暑假40天的学习,寒假20天的学习,没有周末。每天的课程安排得满满的,课后还要做作业、练琴。我是本市的,因为路程远,坐车不方便,选择了住校。

    住校生大多是外地的,浏阳、长沙、岳阳、冷水江、郴州等,而且大多来自农村。我们这些乡里妹子进了城,晚上没事时,就都争分夺秒地享受这霓虹灯下的流光溢彩。

    职工中专位于现在的四中旁边,出来右转往前一直走,就到了红旗广场。红旗广场的西北角有个青少年宫,我们最后一学期路过那里时,被那个旱冰场吸引住了。音乐是摇滚的,灯光是放射的,人物是晃动的。我仔细看了旱冰场的人们,有小孩,也有中年的,更多的是年轻人。有的抓着场边的栏杆试着慢慢移动,有的放开双手稳步滑行,有的独自在场中一个漂移一个翻板一个转身地表演杂技般地炫舞。有的恋人借着这个机会,牵手拥抱以老带新。有的三五成群或排一横排或一个一个搂着前面的腰成一纵队,在场中伴着音乐节奏有序地飘过,特别是那纵队经过场中一处起伏的地势展现出来的飞舞,让我们看了心动不已。我想,假如我也会滑冰,那该多好。同行的几个女生也跃跃欲试起来,站在场外就感觉自己的心在场中飞扬。

    我们交钱领鞋了,那种沉重的旱冰鞋,一块带前后轮子的铁板穿插几根粗鞋带。穿鞋时,我的心就开始忐忑不安起来,绑好鞋带,小心翼翼地扶着栏杆,还没站起来,就“啪”一声重重地摔在地上。另一个同学的屁股也在刚直起身子的那一刹那就瘫坐着起不来了,只有浏阳的李翔英,颤颤巍巍地扶着栏杆没倒下。第一次,无论如何,我就再也没有松开过紧紧抓着栏杆的双手。抓着栏杆站久了,看着场中那些飘动的身影,我们也会试着移动那么几下,奇怪,刚一动,就一屁股“嗵”到了水泥地上。那种猝不及防地摔倒,有狼狈更有疼痛。即使站着没动,看着别人摔一跤,没忍住笑,一不留神,脚下一滑,自己也就或匍匐倒地或四仰八叉了。

    我们就那样,从死死抓着栏杆,到慢慢松开一只手,到松开两只手。不抓栏杆站立的那一刻,像站在领奖台上的世界冠军一样自豪。我们每个人都不知道自己第一次站立的感觉,但当了爸爸妈妈以后,自己的孩子第一次站立,那种惊喜,那种感叹,那种自豪,无以言表,学旱冰的第一次站立即是如此。有了第一次,后面也就顺理成章了,就像摔倒一样,摔多了,也就不是事了。我们在跌跌撞撞中,终于可以放开双手,沿着栏杆往前移了,但决不允许自己离开到抓不到栏杆的距离。

    场中一位“杂技大师”引起了我们的注意,那种炫酷的表情、自如的动作,让我们惊叹不已,最重要的是,那是一个帅小伙。几乎每晚,他都会在那里“表演”两个小时,和我们的时间点差不多。慢慢地熟了,我们知道了他叫“任飞”,不知道这是真名还是假名,感觉和他的滑技很吻合。任飞告诉我们,初学者一定要呈外八字把双脚往前滑,同时身子向前倾,这样更利于平衡身体。我们试着这样,果真滑技大涨,不多久,就可以放开手脚滑到场中央了。

    此后的日子,我们几乎每晚都会去青少年宫滑冰,任飞也去,而且和我们同路,他成了我们的师傅兼好朋友。我们开始被他带着滑过高低起伏区,像燕子一样,也试着学习新花样。

    在一次花样滑冰中,浏阳的李翔英狠狠地摔了一跤,半天没有起来。我们慌了,架着她要送去医院,怎奈李翔英死活不肯,任飞说:“到我家去敷药吧。”我和任飞搀扶着李翔英一路跌跌撞撞就去了任飞家。他家从我们学校旁边一条巷子进去不远。进去时,任飞蹑手蹑脚地对我们“嘘”了一声,轻轻地打开了门。然后进屋悄悄地找药,我们谁也不出声。正当任飞给李翔英涂药时,门开了。他爸爸进来了,那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温柔的父亲。他轻轻地说:“飞儿,还没休息呢。”任飞说:“来了朋友。”我对着老人家笑了笑,居然紧张得不敢打招呼。回头一看,那摔得站都站不起的李翔英,早已不知去向了。从他们的谈话,我知道了任飞是他的真名。老人家说了句“早点休息”就很快出去了,李翔英又瞬间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出来了。

    李翔英在宿舍躺了三天都不去医院,最终一瘸一拐地又上课了。

    我们后来忙着毕业的事,就不去滑冰了,任飞来学校看过我们,之后,就再也没见过我们的旱冰师傅任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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