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诗写诗生活如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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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谭圣林

    学会用生活语言表达,是简单事,也是技术活。说到生活语言,其精华,应该是诗一样的撩人。

    看一首乡土诗中的四句:牛是四条腿的凳子/牧童坐在上面看书/阳光很浅/牧草很深。这样的诗句,看似简单,不经意,甚至太白,但是意象、意境、意味,跃然眼前,一把将你拉进诗歌屋子。这也不需要配什么高深莫测的评论,好还是不好,诗的形象,诗的味道,诗的气质,就在那里发酵。

    著名诗人吴昕孺说,如果一首诗,只会高喊“妈妈我爱你”“亲爱的嫁给我吧”,它或许能感动自己,却很难打动别人,因为缺乏感染力。

    确实,生活语言日积月累,形色不一,如浩瀚森林各色树叶层叠,不能一把把摘入作品,也是需要过滤遴选的。

    看看株洲籍作家钟建春先生的《一碗湘辣米粉》:我郑重地向每一根米粉打听/人间的美味,和故乡的小道消息/爱是那么浓/竟已熬成一碗色香味俱佳的高汤/我一时左右为难/吃得太慢,唯恐耽搁了赶路回家/吃得太快,竟辣出了一行呛人的泪花。

    诗句从日常生活中一碗米粉提取,渗透着作者奔波异乡,对故乡对恋情的凝练和思考,哪怕是对白式的平铺直叙,也触人心扉,力透纸背。

    再看希腊诗人卡法非的《祷告》:一个水手在海上淹死了/不知情的母亲/在圣母像前点了一根长长的蜡烛/祈祷天气变好/他快快回来/她竖起的耳朵一直对着风向/在她祷告祈愿的时候/神像倾听/肃穆哀伤/知道她等待的儿子将永不回来。

    罗马尼亚诗人安娜·布兰迪亚娜的《前提》:我/犹如/漏刻里的/沙子/唯有在/坠落中/才成为/时间。

    这两首小诗,描了几句生活感受,但是其景其物,在眼前绽放,其情其魂,在脑中流淌。

    古诗词车载斗量,流传至今妇孺皆知的,也都是源自生活的绝句,如“胡雁哀鸣夜夜飞,胡儿眼泪双双落”的哀怨、“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的情趣、“与天地兮比寿,与日月兮同光”的伟大、“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忧苦、“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的悲愤、 “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的闲适、“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的伤感,等等,家喻户晓,尽人皆知。

    你不一定能够完整背出《岳阳楼记》《离骚》,但是一定会脱口而出“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为什么?它道出了生活真谛,是生活语言中的极品、精品,可以通道传神,所以才能使玩之者无穷,味之者不厌矣。

    我弱弱地说一句,我最惧怕看时下某些诗歌评论。不少诗歌,本身就很晦涩,很难懂了,给人感觉就是故弄玄虚,做出个高大上的假象。结果,还被编辑配上一篇冗长的几大块剖析,一堆堆的辞藻胡乱纠缠在一起,让人看得云里雾里,不知道在演绎什么情感逻辑。你读过去,感觉读的不是诗,而是“失”,失去了写诗读诗的初心。

    我觉得,诗歌本来就是要向大众抒发情感,应该酣畅淋漓,与更多的人共享共鸣共亢奋才是,就像吃一桌湘菜,一般人可能品不出厨师添加的具体作料和绝密手艺配方,但是能够感觉到辣味、鲜味、韵味、回味,在触动味蕾,温暖心灵。

    我在《长沙晚报》发表的《出路》更像一盘没有作料炒的菜:1989年,第一次出差到长沙/我在五一文商场买东买西,却买不到方向/1999年,从小县城跨入省城上班/我骑着一辆旧单车,滚入红尘/时间在烈日下冒汗,刺得眼睛生疼/我依然在黄泥街看清了生活的真相/ 2009年,我被气喘如牛的公交车挤下了车/打开这几年的内存,买回一辆小汽车/2019年,开车绕过一些小道和小道消息/但也难免堵在盲区/单车升级了,可以用手机微信暗送红包/地面为单车公交车划清了界限/地底挖空心思铺设了铁轨/从此,昂起头或者沉下心/都有一条出路。

    生活大多数是过度的、平如镜面的,偶尔会波澜涌动,因为水深之处,暗流一直在拍击两岸,蕴藏诗一般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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