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鸭

赵友

我梦到回家经过一条黄泥马路，看到有个人在那卖烤鸭。它闻起来太香了，于是我说我要一只鸭子，那人拿刀熟练地切着鸭肉，他真是够厉害，手法迅疾得我都没看清，利落得像变戏法。他把烤鸭递给我，我看到几块很耀眼很美的烤鸭皮在上面，那油亮的色泽让人垂涎三尺。我真想现在就拿出来吃掉，但忍住了，因为我要带回家和爸爸妈妈还有外公一起吃。

回到家里感觉到一种奇怪的气氛，我妈坐在一个台阶上面，垂头丧气。外公小心翼翼且悲伤地走下台阶，跟我说：“我的妈妈快要去世了。”我好像安慰了他一句但我忘记了，他接着说：“我到了医院，医生一直跟我讲我的母亲肯定是不行了，活不过今晚，但是我还不错，我能长寿，他说我对自己的看法是错的，我以为我的母亲还可以继续活着长命百岁，可以喝黄酒吃肉但自己活不长，因为我觉得自己很脆弱很多坏习惯肯定会短命，但其实不是这样，我可以活很久，但我的母亲实在不行了，很快就会离开。”大概是这些话，外公转述着那个医生跟他讲的话，然后非常伤心难过地坐在那里，像个小孩似地哭起来。过了会儿，他说：“我没有母亲了，以后也没法喊谁妈妈，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他说的他妈妈就是我的老外婆，也就是我妈妈的奶奶。

我妈妈站起来，跟我外公说：“别哭了，谁都会死。”说完要领我回家去，我跟在她后面往前走着，妈妈告诉我，家不在那边，在这边。我们拐弯走进一个光线比较暗的地方，进了家门，我的外公跟在后面，进门后坐在小小的矮凳上一直哭。然后的事情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再次路过卖烤鸭的地方，因为我妈说外公爱吃烤鸭，买个烤鸭给他吃他就不哭了。我拿上烤鸭，用手机去扫码支付，怎么也支付不了，怎么也扫不了二维码，至少试了五次。于是我去翻我的口袋和包包，要给他现金，我带了两个包，一个很小，一个很大，小包里我没有翻到钱，于是翻大包，这一翻居然翻出了许许多多的钱，一大捆一大捆，不知道哪里来的。我从中抽出一个一百块，接着往大袋子里继续翻，好多钱，我数不清，但抬头的时候，我发现卖烤鸭的人旁边有人看到了我大包里的钱，于是，立刻我看到了他眼睛里贪婪的东西，还有一些别的比贪婪更可怕的东西，我猜到了，于是转身走，然后，我看到他跟他旁边那人盯着我，也准备走，准是要行动了，他们跟着我，要抢我的钱。

我害怕起来，挎着我的包越走越快，他们跟上来了，越跟越近，我越走越怕，吓得要命，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啊，我要带回去给我的外公，给我的老外婆治病。我必须跑得更快一些，把尾随我的人甩掉……我飞快地跑着，呼吸越来越快……然后我醒了，我又回到了这里，这里很安全，但钱没了，我的外公也早就去世了，而我仍然是个穷人，也许我永远是个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