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维码

龙秋华

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一凡宁愿多花十多二十元点外卖的个中缘由，完全是因为一张二维码。

五六年前，一凡刚进公司上班。吃完早餐去，回家吃晚餐，公司没有食堂，午餐只能外面解决。一凡在对面小饭店吃过一次，来回十来分钟，价格便宜，味道也不错。他决定长期去那里吃。

饭店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坐着个乞丐，年纪不老，也看不出明显的残疾。顾客出出进进，乞丐捣蒜头一样磕着头，嘴里念念有词，“发发慈悲”“做做善事”。有些客人动了恻隐之心，摸摸口袋有张五毛或一块的零钱，随手往乞丐面前不锈钢碗里一丢；也有些客人极不耐烦地摆手，丢过去一个白眼。乞丐吃了闭门羹也不恼，瞧见里面坐无虚席，起身端着不锈钢碗，双手作揖挨个乞讨。有些客人趁着酒兴，夹些鱼和肉用塑料碗装着端给他。乞丐乞讨一圈，回到门口坐地上吃鱼吃肉，不忘向过往客人磕头喊老板。

刚到门口，乞丐缠着一凡不放。他心一软，掏出钱包翻，没有零钱，乞丐只好作罢。吃完饭结账，一张百元大钞找回一沓零钱，乞丐透过玻璃推拉门看得一清二楚。一凡走出门来，他头捣得密，嘴里“老板”喊得勤。一凡只好往碗里扔了一元钱。

手机支付风靡全国，一凡跟许多年轻人一样，坐车、购物、吃饭一律手机解决。看见乞丐，他才想起身上没钱。结账的时候，他微信多付一元钱，再和店主兑换现金，出门丢进乞丐碗里。

有一回，乞丐举着一张二维码收款码，示意一凡扫码付款，扔现金麻烦。

一凡大跌眼镜。

乞丐说他哪里买得起智能手机，收款码租用一个老乡的，他一笔一笔记着，再找老乡兑现。

一凡哭笑不得，只好对着二维码“滴”一声，又支付一元钱。

有一天中午，一凡走到饭店门口，手机对准乞丐面前二维码。乞丐眼睛直直盯着他输密码。一凡心生不悦，停止了操作。

乞丐理直气壮说，他跟老乡对账，发现扫码次数与实际收款不符，有些人只扫码没付款，做样子糊弄人。一凡被他呛得说不上话，愤愤然进了饭店。

说不清是哪一天。一凡又去饭店吃饭，有人正对着乞丐二维码扫码，手机里立即语音播报“微信收款十元钱”。

一凡脸上发烫，转身点起了外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