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

秦真

那时候我还挺小，有一天我和我的婶婶穿过一个大街回家去，我们当时是在买菜还是在买别的东西我已经忘记了。只记得碰上一对结婚的新人，那男人穿着女人的裙子，画了个大花脸，拉着丑陋的三轮车，车上坐着他的新娘子。

他一边走一边朝路人哈哈大笑，旁边的人也哈哈大笑地起哄。我是一个小孩子，对这样热闹的场面感到新奇，我往人群中钻去，去最热闹的地方看新娘子，那是个很漂亮的新娘子，比那男人标致许多。我跟着人群哈哈大笑，一些红色的碎屑在空中飘着，不知是花瓣还是什么，后来我发现是鞭炮屑，我喜欢鞭炮的热闹声。

正在我哈哈大笑的时候我的眼睛被鞭炮炸着了，一个东西在我的眼皮上猛烈地炸开，使我瞬间头昏脑涨，痛得蹲了下去。很长时间我没有站起来，只觉得那只眼睛看不见了，胀疼得好像要裂开，也许它已经裂了呢，我感到绝望极了，只觉得剧痛，难受，都不记得是否有眼泪流出来，我忘记了一切，只是用力蹲在那儿，蜷成一团。

很长时间后我动弹了一下，不记得热闹什么时候消失的，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我将埋在膝盖间的头抬起来，我感到了白天的光，痛还在，光也在，我试着睁开眼睛，还看得见，但看不清，眼睛很疼。我努力往前走着，根本不认识路，不知道走了多久，却真走到了她的家门口，我的婶婶正在找我，她多么担心啊。但我没有告诉她我经历了什么。

回家后我装作没事一样，到龙头下洗了洗我的眼睛，发现好一些了，但还是有痛感，我一个人躲起来坐了很长时间。在镜子前我看了看自己，眼睛好像有些不一样了，又好像还是那样，总之眼珠子红红的，再后来发生什么我就忘了，甚至前前后后的记忆我都忘了，但是我却永远记得那鞭炮炸了我的眼睛，所以现在我只要一鞭炮一响，条件反射地就要捂住眼睛，在那爆炸声和眼睛的剧烈一痛中，笑看那美丽的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