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匠与诗人

王淼

有一个工匠寡言少语，最常说的是“没有”。

工匠到诗人家修理她的篱笆，诗人说：“这里有一个洞，请你补上。”

工匠说：“没有。”然后把洞设计成一个小窗，在里面摆了几株仙人掌。

“妙啊！”诗人赞：“洞非洞、篱笆非篱笆，一片风景，好看实用。”

诗人随后把工匠带到阁楼，让他检查一扇窗户。

“我打不开这扇窗。帮我看看是什么问题，卡住了，还是坏掉了？”

“没有。”工匠说着，解开窗锁，轻松地推开窗户。

“哦！是这样开的？我没发现那里有个开关！我是冬天搬进这个房子的，昨天才试着打开它，因为在花园里感受到了春天的气息，想把春风从这里放进来。”

工匠笑着摇摇头。

“多美丽的景色！”诗人把头伸到窗外。

她把头伸回来的时候，看见工匠背对着窗，头转来转去像在欣赏室内装潢。

“发现别的问题啦？”诗人问。

“没有。好风景。”工匠终于说了长一点的一句话。

诗人觉得，工匠也是个诗人。

“你写诗吗？”她问。

“没有。”工匠说。

“你不写？”

“没有。”

“那是写了一首叫《没有》的诗？”诗人玩笑地问。

工匠眨眨眼说：“没有。‘一会儿没，一会儿有。’‘没、有。’‘没？有。’”

“好浓缩，好引人深思啊！这不是诗了，是‘经’！”诗人笑道，“我觉得我写诗用的字已经够少了，你比我用得还少。”

最后，诗人请工匠帮她修补整顿一下花园里的菜圃。

工匠把菜都种好之后说：“没，有。”

“现在看不出来，过几天就会发现小苗啦！”诗人解读。

工匠把水桶里的水倒在菜圃里，然后指着空水桶说：“没，有。”

“空的地方是可以用的地方。”诗人解读。

工匠笑了。

诗人想，工匠不仅用文字写诗，对待工作也像诗。

工匠知道，他的每一个“没有”，都被诗人解读出来了。

诗人在心里感叹：爱和诗是一样的吧！爱通过每个能感受到它的人来表达。就诗人而言，爱可以以文字的形式出现。就工匠而言，爱可能以泥土、木头、砖块或其他形式出现。

诗人觉得自己的居住环境焕然一新。

她打开栅门，邀请工匠一起逛花园。

“你必须马上去下一个地方干活吗？”诗人问。

“没有。”工匠笑。

这个房子本来住着一个诗人。两个月后，就住了两个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