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小山庄

刘奇叶

巍峨雪峰山脚下，有个不出名的小山庄叫弧冲村。弧冲村地势险要，三面环山，只有一条狭窄的山道通往外面世界。小山庄不大，只有百来户人家，改革开放初期，一直处于一片沉寂静谧中，只是村里的年轻人都喜欢跑去沿海城市打工。

近年来，小山庄渐渐热闹起来了。随着精准扶贫政策的实施，家家户户开始富裕起来了，有享受幸福生活买了小车的，有跑买卖买了运输车的，也有刚刚脱贫买了摩托车的。可不，村里小伙子钟城买的就是一辆“大地鹰王”牌摩托车，马达声响如咆哮，跑起来呼呼生风，本来寂然的小山庄被这响亮的马达声搅得一阵颤动。

钟城今年30岁，前些年父母先后患病去世，有个姐姐早出嫁了。因为家里穷，乡亲们几年前推了钟城吃上了低保，每年镇里会发他一些政府补助。

这几年，钟城去外面打工赚了点钱，还带回了一个俊俏的媳妇。乡亲们记得，钟城回村庄的那一天，开着一台崭新的“大地鹰王”，快到村庄口时，钟城特地轰响油门缓缓行驶，人们纷纷跑出门外一瞧：“呦，是好几年没见的钟城回来了！”有人眼尖还瞅见了坐在摩托后座的俊俏媳妇：“哇！大家快瞧，钟城还娶了一个漂亮的媳妇带回来了！”“怕是拐回来的吧？”也有人在背后小声嘲讽着。

钟城带着媳妇回村里生活后，经常驾着“大地鹰王”带上媳妇去外面兜风，每次进出小山庄时都要轰响油门缓缓行驶一阵，有时还要特意按几下刺耳的喇叭。久而久之，小山庄开始变得躁动不安了，有些买了小车的年轻小伙，干脆为了避开“大地鹰王”噪声骚扰，跑去外面居住去了。而大多数留守村庄的中老年人，只有无奈地摇头叹息。

一天，钟城的姐姐给他在县城里联系了一个屠宰场做零工，这个屠宰场主要每天供应城里的新鲜猪肉，一般是凌晨3点开始宰杀几十头肥猪，钟城就给屠宰师傅打下手，每月也能拿三千元左右。

小山庄距县城20多公里，因为有了“大地鹰王”，钟城什么也不怕，他凌晨2点多就起来，行程半小时左右，刚好能赶上早班。钟城有了这份工作后，每天开着“大地鹰王”上下班，一点也不耽搁与俏媳妇缠绵温柔乡里，日子过得好不畅快。

以往，凌晨2点多钟的小山庄，完全处在一片阒然岑寂中，而辛勤劳作了一天的村民也都沉浸在甜甜的梦乡里……可是，近期“大地鹰王”突然发威，轰响油门撕碎了夜空的静寂，吵醒了酣睡中的人们，顿时小山庄里引来犬吠声，小孩的惊醒哭喊声，老人的咳嗽声……好不喧哗。

一时间，小山庄的深夜被搅得鸡犬不宁。有人悄悄找到村里德高望重的退休教师邬爷，邬爷捋了捋小胡须，沉思了一会儿，便对着来人小声耳语了几句，来人听了直呼高明。

这一天，钟城一路潇洒驾着“大地鹰王”下班回来，有人走过去殷勤地打了一声招呼：“钟城，今天下班回来啦！”

“下班回来了。”钟城停稳“大地鹰王”，瞟了来人一眼。

“你开着这辆摩托车，还蛮威风的，我们不用眼睛看，仅凭那车子的轰鸣声，就知道是你出门走啦，或者是你回来啦！”来人不露声色又奉承了一句。

“是吗？这个声音还有这么一个作用？”钟城开心地盈盈笑着。

“不过——”来人故意放低了声调，慢条斯理地说道，“你那洪亮的摩托车声暴露了你的行踪，你要知道，村里村外都晓得你这小子好福气，娶了一个俏美的小媳妇回来。你现在每天还没天亮就把媳妇撇在家里，自己驾车外出上班去了，这你放心吗？”

“啊？这……这……”钟城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

“你这小子，一点也不聪明，还是学点见识好。”来人脸上盛满一片关心之情，轻轻地拍了拍钟城的肩头，走了。

第二天，小山庄恢复了以往的沉寂。

【作者简介】

刘奇叶，湖南株洲人，《株洲文化》执行主编，湖南省文艺人才扶持“三百工程”文艺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中国民俗学会会员，中国小说学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在《人民文学》《人民日报》《中国作家》《青年作家》《小说月刊》等报刊发表各类作品360万余字。著有散文集《赤子吟》《两地情未了》《我思，故我在》，中篇小说选集《无悔我执著》，中短篇小说集《资水从武冈拐了个弯》《脱贫攻坚石头村》，长篇小说《红豆生南国》《论语》《拂尘记》《清水》《人寰记》等，编著《武冈黄埔情》《世纪伟人毛泽东珍闻》等16部。作品荣获《人民文学》优秀作品奖、第十六届中国人口文化奖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