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联的“层递式”修辞 ——无暇居联话之十四

聂鑫森

在我国的古典诗词中，“层递式”修辞是一种常见的艺术表现方法。

清代屈复《偶然作》：“百金买骏马，千金买美人，万金买高爵，何处买青春？”诗评家李元洛在他的《清诗之旅》一书中激赏此诗，评曰：“‘百金’、‘千金’与‘万金’，‘骏马’、‘美人’与‘高爵’，层层递进与步步升级，此乃‘层递式’修辞，一个肯定句式的‘买’字贯穿其中，最后逼出疑问句式的‘何处买青春’一语，却问得出人意表，如同一记警世之钟，振聋发聩。”

另一位唐代诗人唐备的《失题》：“天若无霜雪，青松不如草。地若无山川，何人重平道。”天无寒冷，不知青松之坚贞；地无高山大河，则不知康平大道的重要，隐义为世无不平之事，则不知主持公道正义的可贵。

“层递式”修辞，要求外在的文字与内在的含意，能层层递进，如登山之磴道，步步升高。一般来说，讲究句式的大体相同，而且多用重言叠字。如《失题》中的“若”、“无”。

对联中，“层递式”修辞手法，也运用得十分普遍。

余德泉教授编著的《对联格律·对联谱》一书中，收录了刘振威《辛未春日抒怀联》：

为事业苦，为爱好忙，长苦长忙，休因已苦忙埋怨；不图虚名，不谋私利，薄名薄利，莫与人名利相争。

上联说为打拼事业吃苦，为钟情的爱好忙碌，决不能因苦和忙而抱怨。下联说自己不慕虚名，不谋私利，更不能与身边的人“名利相争”。上联贯之“苦”、“忙”、“长”三字重言，下联贯之“名”、“利”、“薄”三字重言，行文与写意皆为“层递式”修辞。

《今古对联集锦》一书中，清代文人吴敬梓有《赠人联》，用的也是“层递式”修辞手法：

读书好，耕田好，学好便好；

创业难，守成难，知难不难。

上联说读书、耕田都是世间好事，但做一个品德高尚之人则更是最高境界。下联说创业不易，守成功之业尤难，能知难而进便可排除万难。

无名氏《贺教龄三十年的老教师联》：

卅年立言立德，解惑释疑，有志英才同受范；

十年树木树人，春风化雨，无言桃李自成蹊。

女画家郑林《贺画家贾敬之寿联》：

活到老，学到老，老不服老；

画亦精，字亦精，精益求精。

此联不但语意上递进而出新境，在修辞上，上联重复使用“老”字，下联重复使用“精”字，并递进出更好的意旨：“老不服老”、“精益求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