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头

每天一大早，镇上的桥头饭店门口，人们都能看到老板张三林在打扫的身影。他的饭店开了十多年，店门内外一年到头，始终干干净净。

客人到三林饭店用餐，必须先报清楚用餐人数。按人点菜，三林从不多上菜。

有人带着一伙客人到他店里用餐，报了八个人，结果来了十多个人。八个菜上完，再也不见上了。

有个顾客讲究排场，他报人数时故意多报一倍。客人来齐后，三林依旧按现场人数上菜。主客说还有人在路上。三林回复：等客人来了再上。

镇里几个年青人到三林店里用餐，喝得高兴，猜起拳来。

梅花五呀、满堂彩呀、六六顺呀……

他们正猜得高兴，三林出现在门口，愠怒着说：你们少喝点好不好？酒是要钱的。你们看，都十点了，想喝到什么时候？让不让隔壁邻居睡觉呀？

几个年青人赶紧灰溜溜地离开。

一次，镇里一名干部在桥头饭店喝醉，呕吐不止，被人抬着回去。三林问清楚了这名干部的姓名，记住了他的相貌。没多久，这名干部再次被同事邀约到桥头饭店吃饭，刚刚踏进店门，三林从后面拖住这名干部的衣服：出去出去。死吃烂喝，浪费粮食的人，我这里不欢迎。硬是把这名干部轰了出去。

其实，桥头饭店的菜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要说有，那就是菜肴清清楚楚，鸡是鸡，鸭是鸭，简单明了。店里的特色焖豆腐，清水淖后，放几个盐，撒点葱花，热气腾腾地端上桌。客人品尝后，无不叫好。

桥头饭店生意兴隆。三林也因此赚了不少钱。

村里时兴单车，三林买了一辆双杠凤凰单车。他很少骑 ，除了正月载着老婆孩子去丈母娘家外，平时外出，他宁愿走路，也不骑。另外，他下雨天不骑；没有水泥路面的地方不骑。他的单车始终锃亮如新，轮胎上绝无一点泥巴。

后来，三林花了八千元，买了一辆本田摩托。他依旧像对待单车一样，很少骑，买了三年，连一千公里也没骑到。有顾客到他饭店，无意中经过杂物间，看见一辆摩托车，用绳子吊着，离地数尺。

顾客很惊讶，问三林为何吊着摩托车。三林郑重地说，摩托车这么重，会压坏轮胎。

村里摩托车很稀少，从来没有人开口向三林借骑过。

初冬的一天晚上，三林接待完顾客，忽然看到店门外不远处的桥头，黑压压地围着一群人，焦急地在谈论着什么。

三林好奇地走过去。

是村民发古得了急性阑尾炎，要马上送到县城去动手术。家人联系了村里几辆摩托车，都外出未归。

在手电光的照耀下，发古被家属搀扶着，额头冒着豆大的汗珠，发出痛苦的呻吟。

发古和三林年纪相仿，从小到大就是好友，两人无话不说，还常常一起睡觉。那年，发古建房时侵占了三林家的菜地。三林找发古。发古不仅不承认，还恶言相向。两人因此彻底闹翻，十几年没有来往。发古这些年做生意不顺，欠下了不少的债务，日子过得很艰难。

三林默默地返回店里，冷风吹得他脸上辣辣地痛。妻子正在客厅看电视。三林推开杂物间的门，开启了灯光。吊着的摩托车，孤单得仿佛迷途的马儿。三林走近摩托车，久久凝视着。

妻子出现在门口，看着三林。

外面，隐约传来发古的呻吟声。

三林终于慢慢卸下摩托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