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小时候,端午节基本上只有白粽子蘸糖和红枣粽子两种,根本不爱吃。
不过没关系,因为我心心念念的,是一大清早,正值盛年、步履轻盈的妈妈,会蹑手蹑脚地推门而入,给我的手腕、脚腕上,各系一条自己用五彩绣花线绞成的彩绳。
小时睡得沉,但一到那个时候,人总能神奇地瞬间清醒。即使没睁开眼,也好像看到了她小心翼翼的动作。
妈妈干活麻利,下手如风,总是一下子就系好了。等她起身离开,又轻手轻脚带上了门,我就会一刻也不耽误地睁开眼,揉了又揉,直到视线变得清晰,再举着手脚,端详着手腕、脚腕上的彩线,一颗心开始美滋滋地冒泡。
那个时候,还不知道什么叫“珍爱”,不知道养育一个孩子最要紧的就是父母用绵绵不绝的爱,以岁月穿针引线,为孩子层层锻造出一副在漫漫人生路上,可以抵挡风霜侵袭的“黄金锁子甲”。
妈妈早煮好了一大盆光粽、鸡蛋和咸鸭蛋。粽子是头天包好的,几片湿漉漉的老绿色苇叶叠在一起,互相抱着,形成一个锥形小窝,被妈妈松松拢在手心。泡得胖嘟嘟的江米粒,被一勺勺埋进去,眼见得鼓胀了起来,待填得差不多了,再妥帖地把空余的粽叶绕上一周,上下包裹起来,最后系一根马莲绳了事。一大锅粽子往往得煮上两个小时才行。
虽然不喜欢吃,但粽叶的清香还是中意的,沁人心脾。
后来我有了女儿熊熊,系五彩线就没我什么事儿了,妈妈满腔的爱都浇灌给了她。
熊熊生在了这个衣食富足的年代,她总是垂着眼,乖乖巧巧地等姥姥给系五彩线,那神情说不上多喜欢,但末了肯定不忘”叭”的在外婆脸颊上印一口,娇娇地说句”谢谢外婆”,于是那双本已浑浊的老眼”刷”的就亮了起来。
现如今,熊熊也长大了。前几天,换成了我,给妈妈不再白皙光致的手腕,系上了一根五彩线。她安安静静地坐着。要强了一辈子、大包大揽的女战士终于不再战天斗地,而是接受了现实,与岁月妥协。
处处端阳,只愿人人福寿安康。
(@锦瑟千江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