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轶事

韩铁照

端午节到了。清晨，老人们从野外釆来艾蒿，放到各自的窗台上，清香扑鼻。

院里加餐，吃十大碗。中午两点开席，一点人数，发现龚伯没来。我和柳会计跑去老人的寝室一看，只见老人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柳会计问，龚伯，怎么不去坐席？是不是想儿女们了？

老人慢慢睁开眼睛说，我想回家！

老人刚住进福利院，有点不习惯，想回家而不能，不是唉声叹气，就是沉默寡言。看来这种消极情绪愈发严重了。

老人不肯坐席，我们没有为难他。下席后，柳会计端来满满一碗菜给老人吃，还有三个粽子，老人连看也不看。我问柳会计，要不要通知老人的儿女们？柳会计说没必要，直接送老人回家。

老人的家在镇上，儿子媳妇广东打工去了，门锁着。三个女儿有两个远嫁他乡，只有小女儿龚平住在镇上，在餐馆端盘子，钥匙在她手里。我们找到她，说明原因，要把龚伯交给她。她请示哥嫂，问是否开门让父亲进去？哥嫂说不。父亲要在她家住下，哪怕只住一天，也被她婉拒。端午节，餐馆生意好，她太忙，实在没时间照顾父亲。她劝父亲不要胡思乱想，回福利院去，年底哥嫂回来，接他回家过年。老人苦着脸不说话。龚平要亲自送父亲回福利院。柳会计连忙阻止。龚平把我们叫到屋外，小声说不要紧的，出了问题不找福利院的麻烦，由她负责好了！柳会计要她写份保证书，龚平很爽快地写了。

龚伯被送回福利院。老人一万个不甘愿！

万一老人想不开走极端怎么办？尽管保证书捏在手里，但人命关天，丝毫也不敢马虎。福利院和民政局签了责任状，年终审核，奖优罚劣，只要发生一例非正常死亡，一票否决，全年奖金打水漂，其他工作做得再好也是枉然；另外还要面对死者家属的非难和索赔。我当院长不到半年，什么经验也没有。在柳会计的建议下，我釆取了一系列防范措施：先把老人的寝室搜索一遍，刀子剪子带子药丸什么的全部拿走；叮嘱门卫，不放龚伯出去；给龚伯同寝室的李伯发补贴，要他盯紧龚伯，一有风吹草动，马上报告。

我亲自值夜班，夜里几次起来巡查。

谢天谢地。一夜平安无事。

早晨起来，龚伯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喜笑颜开。

一天之隔，天壤之别。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经不住我们再三追问，龚伯终于说出原因：原来昨天是小女儿的生日，也是妻子的忌日。生下小女儿，妻子就走了。他想在梦里会会妻子，又怕妻子不肯来福利院，没想到妻子善解人意，竟然找来了，跟他说了好多悄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