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风

马建忠

阿芳又来我的早餐店买豆浆、油条。已经连续几周了，她总是来去匆匆买一份早餐便走。妻子问我是不是她男人出差了，以往都是买双份豆浆、油条。我瞅她一眼说，你呀好奇心太重。

阿芳是我之前的邻居，典型的江南女人，身材不高，披肩长发尤显娟秀可人。她人非常勤快，在我们住的老旧小区里，经常不计报酬打扫楼道卫生。与阿芳真正相识是和她的作家男人阿明有关。有一次，小区不知什么原因突然停电，我家孩子黑灯瞎火的没法写作业急得直哭。在阳台做饭的我看到阿芳家里烛光闪烁，就跟妻子商量去借蜡烛。开门的是阿明，温文尔雅，几句寒暄后拿出家中仅有的三根蜡烛。妻子虽然与阿明只见过两面，但认定他是个乐于助人的好人。

与阿芳做邻居时间并不长。为让孩子上重点学校，我们家买了马路对面的学区房，自那以后，很难跟他们夫妇见面了。

几天后，妻子接到租户电话，房子漏水需要找人重新做防水。妻子急忙放下手里的活去看看怎么回事。不多时，她阴沉着脸回来。

我关心地问，你怎么一脸不高兴，事情没协商好？

妻子摇摇头说，咱家的事情解决了。

那是为什么呀！

我看见阿明了，一个人孤零零坐在轮椅上，太可怜了。

我不解，到底怎么回事？

他中风了。

阿芳呢？

妻子叹了一口气说，听小区里的人讲，阿明中风后有不少人去看他，亲友们安慰他。他说不害怕中风治不好，只是担心阿芳留不住。

我追问，阿芳真走了？

嗯，阿明中风没过多久，她就离开了他。

听到这儿，我恨恨地说，这个女人也太薄情了。

妻子拉住我的手，小区里的人都跟你说的一样，真没想到阿芳是这么无情无义的女人。

画人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我感叹道。

之后，阿芳照常来买早餐，一份。我尽量平复心中不想卖给她豆浆、油条的冲动，只是不再与她交流一句话。她似乎也明白是怎么回事，淡定从容地买完早餐就走。

又过了一段时间，我在报纸上看到了一篇阿明写的文章，其中他说，不要责怪阿芳，是他不好。他忏悔道：她生病需要去医院时，我以工作忙为由让她一个人前往；她买了件衣服，满心欢喜问我怎么样时，我脑海里构思文章瞟都不瞟一眼；她需要我陪伴时，我与杂志社编辑在酒桌上胡吃海喝至深夜……我们的婚姻早就因为我的这些行为而中风，只是我原来没有感觉到而已。

妻子柔情万种看我一眼说，还记得当初为什么选择你吗？

我不假思索地回答，你看中了我的品质，从不用劣质油和面，又对顾客细致、温情，虽然只开个早餐店，却活得踏实。

一年后，阳光明媚，晴空万里，阿明突然出现在我的早餐店。我和妻子用惊诧的目光看着他有些不知所措。阿明说，给我来两份豆浆、油条，打包带走。望着他的背影，我和妻子惊叹于发生在身边的奇迹。

后来，听说阿芳也看到了这篇文章，内心非常感动，又回到了阿明身边，在她的精心照料下，阿明渐渐康复，他们已经成为一对恩爱夫妻。通过这场病，阿明懂得了，婚姻是爱情的身躯，假若一方不能主动地去关怀对方，久而久之，随着不良状况的加剧，就会中风瘫痪。

【作者简介】

马建忠，中国微型小说协会会员，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河北港口集团作协主席，《小小说月刊》签约作家；有300多万字作品散见于《陕西文学》《火花》《椰城》《小小说选刊》《小小说月刊》《金山》《南叶》《唐山文学》等报刊；小小说《蓝鸟》《父亲节》选入语文中高考模拟试题，《喜气》拍成微电影；荣获第二届全国“大鹏生态文学”小说佳作奖、河北省职工文化“五个一”精品创作一等奖等60多个奖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