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春耕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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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陈淑娥

    清明回乡扫墓,正值春耕时节。

    我的家乡是个偏僻古老的小山村。它,坐落在小路的尽头,山坳的山坳里。青翠的竹子,扶着那些年代不一的陈旧小屋,有的已历经几代人,但它们还是那么坚固。虽有红砖小楼房,土墙黑瓦的平房仍有不少。

    三面环山的小冲里,水田成梯形喇叭状,碧玉般的小山塘镶嵌在山与梯田之间,长期不断流的山泉水,甘美的乳汁般哺育着这里旱涝保收的乡民。一丘丘珍珠般的水田,大型的农业机器是伸不开拳脚的,乡民们至今保持着原始的农耕习惯。

    放下随身物品,我像见到了久别的老娘,迫不及待直往大自然——母亲的怀里扑。只见一片无涯的嫩绿,连天接地。塘水碧蓝,泛着涟漪。塘边的柳树已是翠绿成鞭了,清风徐来,柳条婆娑,吻着绿水,抚着在水塘悠闲戏耍的几只鸭子。水塘回流处,一红衣少妇,站在石跳板上,在水面摆开鲜艳的床单,像撒网似的,来来回回抖动着冲洗着。几只待洗的坛子浮在水里,随着水波一晃一晃的。 从小我就听奶奶说过:过年过到初七八,洗了坛子抹了塔。看来这小富人家,日子过得蛮殷实。

    清明前后,种瓜种豆。堂嫂带着两个三五岁的孙儿孙女,扛着锄,挑着肥,往山坡走。边走边笑着对我说,房前屋后有水的地方种冬瓜、丝瓜、黄瓜、苦瓜,山脚下土坡上一些较干燥的地方种南瓜。嫂子的话让我想起,我下放时,知青小屋前,坪下有一丘水田,插田时,我无意发现,土坪经雨水冲洗,垮下脚盆大一堆土,高出水田尺许,上面长着一根毛茸茸的瓜苗,管他三七二十一,我们三个小姐妹搓了一根长长的草绳,找来三根树棍,牵牵地固定在小苗上。没有淋过一次水,只在出工为禾苗点蔸肥时,薅了生产队一点羊毛,扮禾前,我们收获了一个肥肥胖胖的大冬瓜。堂嫂领着我们老老小小一行人,来到早已挖好的一个个大坑旁,坑内备足了猪粪杂肥。两个孙子一边不停地往上提着裤子吸着鼻涕,一边争着放南瓜籽,放火土灰,胖嘟嘟的黑红的脸上全是汗,用手一抹,都变成小包公了。

    堂弟在整秧田,整秧田是个细致活,一丘田,要先将底肥下足,犁转耙平,再开成一块一块的长方形秧田,每块大约四五尺宽,被乡邻们摸得镜子般放着光,像一本本崭新的书,端端正正地排列在田里。堂兄几位年龄大点的老农腰系围巾,端着旱已浸泡好的谷种,侧着身子,时而轻舒右臂一扬一扬的,时而俯身弯腰,用手指作筛,很有节奏地颤动着,把谷种均匀地撒在镜面上。

    转天,却毛雨霏霏。这雨都是沾衣不湿,我的乡邻们一晌怕受寒湿,一般农活就停歇了。可一垅泛着嫩绿的水田,在春风的催促下,像发面似的往外冒着泡,软软地膨胀着,犁田正当时。犁田老倌头戴斗笠,身上却穿着与他极不相称的粉红塑料雨衣,裤腿卷得高高的,手执小竹鞭,赶着牛不紧不慢地走着。半山腰湿漉漉的雾气,一缕缕,一团团,缓缓地飘游,将人和牛一会儿遮住,一会儿又显露出来,一声苍老浑浊的家乡小调从云雾中传了出来:青青山下一丘塘,妹采莲蓬想情郎……我一时发懵,宛若置身仙境。

    山脚下,那一片夺人眼球闪着金光的油菜花,长着蝴蝶般两只眼睛的紫色的豌豆花,在一垅丝绒般的雨雾中开得如痴如醉……

    令我魂牵梦萦的小山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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