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菜子·地木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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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周红

    地菜子,学名荠菜,我们湖南人都叫它地菜,且像北方人带个儿化音一样带个子化音。我小时候虽然对民俗一窍不通,却从未淡看过地菜子煮鸡蛋的“三月三”。

    我们兄妹三人分别生于上世纪60年代“过苦日子”的三年,童年留给我们的多是不堪回首的酸涩记忆。记得那时的一日三餐,我们吃得最多的是酸菜汤。每当听到“又快‘三月三’了”的时候,我们就会兴奋得无法形容。

    “三月三”到了,母亲一大早就把我喊醒来,让我跟着一群细伢子去堤埂边上寻地菜子和车前草。

    阳春三月,雨水丰沛。可能是土地贫瘠吧,那些地菜子和车前草就像当时的人儿,细瘦矮小得可怜,要找到一大把,得花上半个多小时的工夫。

    想起马上就能尝到母亲煮的香喷喷的地菜子蛋,伙伴们都十分开心地寻着地菜子。幸运的话,能在蓦然回首间发现几根野葱,回家濯洗干净,等鸡蛋煮熟后放到地菜子水中略微烫一下送入口中,马上就能把自己香成一个活神仙。惊喜万分的是,有一次我还收获了一碗地木耳。大点的细伢子告诉我,能找到地木耳必须具备两个条件,一是先天晚上要下雨,最好前几天连续下雨,二是堤埂边上要有牛拉的粪,地木耳才能在那里生长。地木耳没黑木耳肥大,但比黑木耳柔韧,中间有些浅黄,周边颜色往绿里深,捏的手感如海绵状,有一些滑腻。这些耳子团团簇簇地躺在堤埂边上,沾有泥沙和枯草,我把湿漉漉的它们揭起来后拿到大河里(湘江)去仔细漂洗,洗尽沥干,用茶油、青蒜和红辣椒丝一炒,吃起来软绵绵的,比蘑菇有韧性,味道奇淡。我想,要是加上瘦腊肉丝就更好了。不过,当时吃肉比现在打一次牙祭难得多,是十足的奢侈想法。似乎那一次吃过地木耳,以后就很少吃了。

    上了大学,读到杜甫的“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才了解到农历三月三日“上巳节”的古老。后来在农村寄宿制学校当老师,学生“三月三”不能回家,当班主任的我买了一铁桶鸡蛋,请食堂的师傅煮地菜子蛋给学生吃,还给孩子们传授着有关“三月三”的民俗。“三月三”虽起源不详,但早在《诗经·郑风·谷风》中就有了“谁谓荼苦,其甘如荠”的记载,可见秦汉之前就有这种民俗了。

    得益于我们美好生活的滋润吧,如今的荠菜普遍变得肥沃了,五角钱可以买回一大把,煮后一尝,却再也找不到当年的快意了。前一阵子,在一家餐馆吃到了久违的地木耳,服务生称之为雷公菌,尽管觉得味道不如儿时的,但我还是要了第二份,因为它们与地菜子一样,都含着大地的气息,让我产生许多诗意的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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