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人”老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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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武开龙

    弟弟小我三岁,小学毕业后就辍学在家,母亲拿着木棒想把他赶进教室,他犟在母亲面前撂下一句话:“就是死,我也不读书了!”母亲含着泪丢下木棍,弟弟却笑了。就这样,弟弟走向了社会。

    那时,我正在读初中,只是感觉读书比干农活轻松,后来读完了中师,做起了老师。在我的心里,虽然从没有瞧不起他的意思,但一直觉得弟弟只是个大老粗,有一股蛮劲,干粗活是把好手。因此,家里的体力活就理所当然地交给了他。

    1986年,家里建第一栋红砖房。那时我正冲刺初中毕业,只管读书。父母要忙着干农活,无暇顾及砖瓦的搬运。弟弟那年十三岁,瘦瘦的,个子也不高。任务无疑就是他的了,弟弟没有推脱,每天起早贪黑,挑着和他个子差不多高的“砖篮”,往返搬砖。

    每次我从学校回家,很远就会看到弟弟的背影。他总是孤单一人,行走在挑砖的路上。其实,弟弟走的地方原本是没有路的,路是弟弟踩出来的。那条路崎岖不平,弟弟低着头,耸着肩,一袭灰衣灰裤,像一个小老头。有几个地方因为太陡,弟弟必须先将一头举上高处,然后爬上去,再用扁担做杠杆,脖子做支点,将另一头“撬”上去。瘦削的身子顿时被重荷压得变了形,在土坡上摇摇欲坠。一抬头看见我回家了,就冲我吼一声:“哥!”就咧开嘴笑,没有半点委屈和劳累……很多年过去了,每次想起这个场景,我的眼泪都会在眼眶里打转。

    2010年,老婆一场大病,守在病床旁,我感觉就像蹲大狱。总想看到家人的样子,听到家人的鼓励。弟弟那时在株洲开始创业,忙得很。可再忙,弟弟也总抽时间到医院帮我一把。弟弟过来前都会事先给我电话,问我需要什么。即使我告诉他什么也不缺,弟弟也不会空着手来。知道我的烟瘾大、爱喝水,弟弟每次都会带给我一条白沙烟,背一件矿泉水,然后还一定要告诉我少抽一点烟,多喝一点水……有一回过节,我把弟弟和妹妹两家全叫过来。相聚在一起,还是像儿时那样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完全没有四十好几的当家人的稳重,惹得平时不苟言笑的父母都乐得把脸笑成了一朵花。

    弟弟有事,一家人吃完中饭就走了,我将弟弟送下楼,正准备关上大门,却发现弟弟穿错了鞋。他把我的那双已经穿了两三年的凉鞋穿走了,他刚穿来的那双凉鞋却整整齐齐地摆在我的鞋架上,那是刚上市的新款,亮亮的,散发出淡淡的皮革香味。

    估计弟弟还在楼下,我连忙给弟弟打电话,要他转身把鞋换走。电话那头传来弟弟爽朗的笑声:“我知道我穿的是你的鞋,那鞋是新的,适合你穿,我粗人一个,随便啦!”我再也说不出什么了……弟弟这个粗人,其实一点也不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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