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神

张建春

二娃写得一手好字。

二娃是个女孩。女孩写字有啥用？不能吃不能喝。

二娃就是迷字，别的事不感兴趣。同龄的女孩做鞋绣花，二娃不做这些，就写字。

二娃的字是写在泥土上的，在黄土地上写，没纸没笔，掐根树枝在地上写，擦了再写，不伤筋不动骨不花钱。

二娃的字写得好，龙飞凤舞，能把天上飞的鸟引下来，能让行走的虫子停下脚步。村里人却不待见：啥玩意，草绕样，不规不整。

二娃不管，就是写了擦，擦了写。

二娃的父亲不高兴，大姑娘了，整天家事不干，却对弯弯绕绕的字着魔了。

二娃的母亲怕二娃得了疯病，疯子总是行为怪异。可这埋在心里，说白了，二娃可嫁不出去了。

父母都流泪，泪浑浊。

二娃就是写字，诸事不问。

村里来了个锔匠，无意中看到了二娃在地上写字，吓得扔了担子：天啦，神人！

村里人围了锔匠：什么神人？锔匠指向二娃，二娃正把写下的一行字擦了再写。

锔匠走南闯北见识广，值得信。

二娃真是写得一笔好字了。二娃的字开始走上了纸，还用了笔和墨，贴在了家家户户的门板上，当了春联。

春联是脸面，谁写的？二娃呀！二娃有了名声，字也值钱了。二娃的父亲拿着二娃写的门联去城里卖，一抢而空。

二娃进了城，成了书法家。

记者采访二娃，问师承何家？二娃笑吟吟地说：笔神，一个半夜即起的笔神，梦中传授我的。记者再问，二娃不开口。

二娃心中苦，二娃是个瘫子，自小拖不动双腿，只能瘫在地上，围着二娃的鸡不停掏食吃，二娃学鸡掏的动作，鸡爪如铁笔。

猪朝前拱，鸡向后扒，都是为找口吃的。鸡是她的笔神，二娃流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