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当年铁匠铺

欧阳跃

晚饭后，去神农公园散步，突然想要俯瞰株洲的夜景，想看看40年前河西这片沙洲，今天变成个什么样子。花几十块钱登顶电视塔向远处眺望，第一眼的感觉是惊讶，眼前景象让我感慨震惊。感慨人民创造世界的力量竟如此之大，大得超乎想象，大得能改变世界。

宽阔的大马路两旁闪烁跳动的流光溢彩，像是一条条流动的银河；楼群里灿若繁星的万家灯火，更像是撒满五彩斑斓珍珠的星海，给株洲这座魅力城市赋予了鲜活的灵魂。马路上有序流动的车水马龙，像是这座动力之都生生不息，永久流淌的鲜活血脉。看着今天如此繁华的河西，如此魅力四射的城市，不禁想起了第一次到河西的情景。

上世纪80年代初，我在茶陵县食品罐头厂做采购员，有幸第一次拜访了河西。

封罐机上的一个零件破损，这个零件还至关重要，没有它，封罐机便爬着睡大觉。跑遍株洲长沙机械配件店，得到的答案都是：没货。正在厂里培训技术，指导生产的株洲市食品研究所的工程师告诉我，河西有个铁匠铺，手艺特别精，能打出这个零件。揣着半信半疑的心态赶到株洲，当时株洲还没有跨江大桥，联通河东河西的是一个渡口。现在已记不清具体位置了，大概在现在的株洲大桥与天元大桥之间。

乘船来到河西，眼前的景象有点难以置信，仅一江之隔，河东河西的落差竟如此之大。放眼望去，只有田野里那一块块青绿的蔬菜略显几分生机，给我的第一印象是荒凉。由于年代已经久远，具体情景已然模糊，依稀记得，几个不是很整洁的村庄，不规则地散落在偌大的沙洲之上。沿着一条沙石路向离河岸大概500米，看似集市的村庄走去，去寻找工程师口中的那个铁匠铺。走近集市，远远听见叮叮当当的打铁声。是打铁声，这声音我熟，我家不远就有个谭铁匠。

铁匠铺就在集市边，铺子里正在挥锤锻打铁器的，是一个50来岁围一条皮革制作的长裙的汉子，左手拿把硕大的火钳，夹住一把已具雏形的锄头，右手一把小锤。两个20来岁的年轻人甩着大锤，照准汉子小锤点打的地方使劲夯打。他俩可能是大汉的儿子，也或是大汉的徒弟。见我进来向他打招呼，大汉停了活计问：有事吗？我说了来意，没等我把要打的零件描述完，大汉便接过话茬：知道，株洲罐头厂的这些零件都是我打。我告诉他零件的尺寸和数量，他看了眼墙角桌子上的闹钟说，明天上午来拿吧。

第二天，如期来到铁匠铺，拿起大汉交给我的零件，满心疑问地在手里掂了掂，心里嘀咕：能用吗？没想到的是，这些手工打造的家伙什，比配件店买来的更好更耐用。

一晃四十年过去了，那个渡口和那艘渡船不见了，看到的是横在湘江之上，贯通东西的几座大桥；河西的荒芜没有了踪迹，取而代之的是繁华的街市和拔地而起高高耸立的幢幢大厦；还有那间铁匠铺和铁匠大汉也消失了，换来的是一座新兴的将来必定强大的高新科技城。

乘电梯下了电视塔，漫步在公园热闹的广场上，我在想，这间铁匠铺和那三个铁匠去哪了？哦，或许他们就是这些大厦的建筑工，也或许是这一条条大道的筑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