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和又勇敢地走进下一场梦

我大三的时候拿着休学单，去上太极拳课，做好了在大学上最后一次课的准备，太极拳老师把我拦下来了，她说，不要先急着放弃，如果你愿意，哪怕试一试，让自己再走下去试试。她那天早上跟我说了不少话，告诉我，每次觉得想放弃的时候，就收拾东西去游泳，因为人在水里的时候，无依无靠，无所依凭，时时有被淹没的恐惧，但只要你是会游泳的人，本能会让你挣扎着游起来，你只要四肢在摆动，恐惧就会慢慢消失。

我把这话告诉过很多人。去年四月的好多个傍晚，我和云宝都在深圳湾跑步，我们都因为疫情的打断无法继续规划，每次恐惧的时候，就互相打气说，先别放弃，先试着活下去，就试试看，然后在地铁站告别。

后来他找到了满意的工作，我则在毕业后的gap year（间隔年、空档年）体验了好几种天差地别的生活，做了很多我从前不敢做的事情。开始时，我给自己这一年定下的目标是“磨心性”，到后来我慢慢理解了“磨心性”的意思，我从前总觉得，我要能在我的生涯里找到一切，我要为之活下去，遍历不同职业后，我开始发现，生活的真相是，平凡人的生活里，没有值得让他们为之活下去的东西，所以也就没有值得让他们为之去死的东西。

“我这么大年纪了，从来没有爱一个人比海更深，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人才是能活下去的。”这话很对，但是理解起来需要时间。“生”和“死”都太重了，生命里美好的东西都是轻飘飘的，跟所有宏大的名词都无关，“职业”“梦想”“成就”“追求”，脑子里被这些词汇占据，是一种悲剧。

所以不断经历不同的生活，不是为了找到某种“最适合”的生活，而是为了让人认识到，这些生活其实都差不多，面纱揭开之后，都是同样的荒凉和贫瘠，知道一场大梦是怎么开始的，怎么结束的，也就能温和又勇敢地走进下一场梦，梦开始的时候，能坦然地幻想，梦破灭的时候，能坦然地告别。

人嘛，不就是一场梦接着一场梦这么做下去吗。

（@诨名唤作巴适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