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狗

张志明

下了班，进门换了拖鞋，她直接进了卧室，把自己扔到了床上，晚饭也懒得起来做。就那么任暮色将屋里一点点染灰、染黑。

半梦半睡中，听到门响了两下。会是谁？不会有人来的，当然也不会是他。

半个月前，他敲过这个门，来过。那次，他们彻底闹翻，他是摔门而去。

他，再也不会来了。

呃，是风，起风了。是风？只能是风。

风，也不大。懒洋洋地刮着，停一阵刮一阵。

然后，门又响了两声。接着被风声裹住了。

相爱容易相处难，听腻了，但终于经历了。当初的他，曾经24个月风雨无阻，护送她，接送她，恨不得天天黏在她身边。有两次，甚至下跪。

怎么就成了后来的欺骗和背叛？

又成了一个人，连唯一的爱犬忠忠，一星期前也丟了。至今音信皆无。

走了他，一边解脱又一边失落。走了忠忠，一边痛悔又一边空落。

一星期前，姐姐打来电话，说妈妈胃不舒服，几天不吃饭，怀疑是不好的病，让她过去，姊妹两个陪妈妈去做个检查。妈妈家离这里五百公里，她坐长途客车去的。那里不通火车，也没有高速。

走了大概三百多公里时，到了一个乡镇，客车停在路边，有两个人要下车。谁知道那两个人还没下利索，一不留神忠忠一下子窜了下去，蹦下来就直接向一旁的田地里跑，钻进了庄稼地。

她知道，它是急着拉屎或尿尿。她在车上一个劲地急着喊，忠忠就是不回来。她急得往门口走，想下去把狗狗抱回来。售票员厉声警告，别下去，马上开车。

她央求人家等，人家根本不听，司机、售票员都不听，别的几个乘客帮着她一起说好话也不行。车立即开动了，并很快加了速。

大概走出百十米，她看到了忠忠，在后面一路飞奔着撵上来。可是，车很快，狗狗始终隔着一段距离。

然后过一个县城，城里人车很多，狗狗迟疑着害怕着，于是越拉越远，最终看不到了。

她一路哭着到了妈妈家，所幸妈妈并无大事。

第三天回来，她宁愿掏了高价租了一个车，一路上走走停停，寻寻找找。但是，没有再见到忠忠。

去妈妈家哭着，回来还是哭着。

他走了以后，忠忠仿佛感觉出她的孤单、无助和伤心，更黏她了，乖得很。

门又响了，似乎声音更大了些。风好像没有这么大。

然后，敏感起来的她就听到了好像有哼哼唧唧的声音。

她全身一紧，翻身下了床，呼一声拉开了门。

是忠忠。忠忠回来了。

她使了浑身的劲抱了忠忠好一会儿，然后起身拉开了全屋的灯。忠忠瘦得脱了形，身上一片片擦伤，往日光洁顺滑的毛毛像扫荡过后的田野，东倒西歪，此起彼伏，一堆一块。

她搂着再抚摩时，才发现，忠忠四只脚的肉垫，个个已是血肉模糊。

作者简介

张志明，河南省新乡市辉县人。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微型小说学会会员，作品见于《小说选刊》《百花园》《啄木鸟》《安徽文学》《小小说选刊》《微型小说选刊》《微型小说月报》《小说月刊》《短篇小说》《椰城》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