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道

张七斤

一天，快要下班时，来了一病人。许医生匆匆检查一下，说，你子宫里可能长了个东西，最好尽快动手术。病人一听，脸色由红变白。怪不得最近老是虚弱心慌，幸亏发现得还算及时。

手术很快就安排上了。对许医生而言，已有上千次手术的经验累加，这根本不是问题。况且，这个肿瘤不太大，只需一个小切口而已。当打开病人的腹部，向子宫深处仔细观察时，许医生一下惊呆了。子宫里不是肿瘤，而是初具雏形的胎儿。

糟糕！许医生的额头直冒汗，深为自己的疏忽大意而懊恼。此刻，他异常清醒，这是他行医数十年来，头一次遇到这么不可宽恕的蠢事。如果把胎儿直接拿掉，可以说神不知鬼不觉，然后，再告诉病人摘除的是肿瘤，病人一定会感激不尽的。而且，尚可百分之百地断定，那所谓的肿瘤，绝不复发。经过数秒的心里挣扎，许医生迅速缝合了刀口。

回到办公室，许医生长长嘘了一口气，低着头，来回不停地踱着步。待病人苏醒，许医生快步来到病床前。病人和她旁边的亲属们，从许医生严肃的神情，预感到事态不妙，都一脸紧张地盯着他。

“对不起！是我搞错了。你只是怀孕，没有长肿瘤。”许医生深深地道歉，“孩子安好无恙，你一定能生个可爱的小宝宝。”

空气瞬间凝固了。短短的十几秒过后，病人的丈夫突然冲过来，一把揪着许医生的领口，吼道，你、你、你个庸医……

家属闹个不休，扯着横幅：医德狗吃了？敢把胎儿当肿瘤！讨要说法。院长出于声誉的考量，拍了桌子，不得不开除了许医生的公职以平息事态扩大。可家属并未就此罢手，依然不饶，“让我们无辜流血还流泪，那一刀，岂能白挨……”

许医生泪别医院，正行走街道间，碰见好友刘主任。寒暄几句，刘主任甚是同情，无不抱怨道，你这是何苦呢？当初，你为啥不将错就错，就说是个畸形死胎，又有谁会知道呢？许医生愣了少许，坦然一笑，说，天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