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病

阿紫

多年前买了第一辆车。我们是个老旧社区，没有固定车位，那时私家车不算多，因而招人恨，车身被划伤是常有的事。所幸附近一个新小区有固定车位，由于入住率低，车位对外出租。

一天早上，我和妻子去开车。刚到车位前，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竟是邻居刘姐。她拿着一个竹扫把，正在清扫路面。看到了我们，刘姐有些吃惊，继而慌乱地笑笑，提着扫把走开了……

路上，我们感叹人不可貌相。平日里，刘姐手上两三个戒指，一副有钱人的样子，没想到在人家小区里当清洁工。她曾说早就想搬到新小区去，只是街坊邻居都混熟了，舍不得离开这个老小区。

“坏了！我们发现了刘姐的秘密，以后遇见了，彼此好尴尬……”妻子犯了愁。

我觉得有办法补救，当年我从单位下岗后，曾干过大半年搬运工。按照世俗之人的眼光，搬运工和清洁工社会地位大致相当。这样我们各掌握对方一个“秘密”，不就达到了动态平衡？

然而爆料时机着实不好掌握，太刻意了，场面会很尴尬。得自然而然，让她以为我不小心说漏了嘴。

一晃半年过去了，始终没找着合适的机会。后来很长时间没见刘姐在那个小区扫地了，一打听已经辞了职。我们内心很过意不去，毕竟影响了人家的生计。

一个单元里，低头不见抬头见。之后依然经常遇见刘姐，有时她在对别人吹嘘儿子怎么会赚钱，老公怎么有本事……见我们经过，往往戛然而止，继而转移话题，再继而匆匆离开。

老婆有个疑问，刘姐为什么这么爱吹牛？吹着吹着，自己骑虎难下。本来当清洁工并不丢人，将自己吹成富婆，就不方便干“低端”工作了。我很理解刘姐，人往往缺什么吹什么。尤其在市井之中，不少人怕被别人小瞧，所以爱吹牛。这和河豚吹气吓唬敌人，生物学原理差不多。

某日，我在附近一个废品收购店遇到老同事大毛，店是他开的。我俩正聊着，路过的刘姐看到了我，吃惊地问“这废品店，你开的？”我说熟人开的，只是来坐坐。刘姐看来有些失望，怏怏而去。

又一日，我去楼下倒垃圾，边走边想着一些事情，一走神将手里一串钥匙扔进了垃圾桶。只能忍着恶臭，翻垃圾桶寻找。

“你这是……”正翻着，听到身后传来刘姐的声音。我担心她误会，赶紧对她解释，钥匙不小心扔进垃圾桶了。

“没事没事……”刘姐笑着摆了摆手，步履轻快地走了。此后看到我们，恢复了多年前的正常笑容。有一回我听她对别人说，现在车子真是不值钱了，捡破烂为生，都能买得起便宜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