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孟超院士的株洲故事

▲2017年，吴孟超院士在韶山再次为株洲市中心医院题词。 通讯员供图

□ 株洲晚报融媒体记者 刘琼 通讯员 宋玺

5月26日，细雨斜横。在株洲市中心医院肝胆胰脾外科的党员活动室，墙上悬挂着吴孟超生前在株洲留下的“印记”，医护人员敬献的鲜花，静静地躺在椅子上。

22日13时02分，中国科学院院士、“中国肝胆外科之父”吴孟超在上海逝世，享年99岁。从医75载，他创造了医学界无数个第一。

如今，吴老走了，留下了一颗星星供人们仰望——在璀璨的星河上，有颗编号17606号的小行星，就叫“吴孟超星”。

吴老与株洲多有交集：人们记得，为了让毛主席家乡的患者不用再跑到上海治疗，吴老在株洲设立了院士工作站；人们还记得，为了让患者感到舒适，这位老人在查房时，会先把双手搓热，才跟对方接触，甚至还弯下腰把病人的鞋子摆好……

当这颗“天空最亮的星”陨落，株洲的百姓知道，这星光，与日月同辉。

遗憾

“原打算8月底去上海为吴老庆祝百岁生日”

5月26日，上海，小雨，在上海市龙华殡仪馆大厅，来自全国各地的民众涌入这里，与吴孟超院士告别。

灵堂正中挂着吴孟超院士的遗像，两侧挽联上写着：一代宗师披肝沥胆力拓医学伟业，万众楷模培桃育李铸就精诚大医。在《国际歌》声中，吴老躺在鲜花丛中，面容安详。

前来祭奠的人都戴着口罩，人潮中一眼望去，只能见到一朵朵明黄和雪白的菊花。献花的市民里，有放下花束赶回去上班的，有老人，更多的是年轻人。

一袭黑衣的株洲市中心医院院长蔡安烈被淹没在人群中。他有些憔悴，眼圈发红。得知吴老逝世的消息后，他已几宿未能安眠，和吴老的往事反复在脑海里回放。

为了送吴老最后一程，5月25日，蔡安烈特意和副市长杨胜跃、市卫健委党委书记张纯良、市中心医院副院长唐才喜等人赶到上海。

“您走得太急了，我们还打算在8月底去上海为您过百岁生日呢……”和吴老告别时，蔡安烈既悲痛又遗憾。从7年前开始，不论是过年还是过生日，他总要去看望这位老者。

走出殡仪馆，一直强忍着情绪的蔡安烈却被这幅画面击中“泪点”——一名40多岁的残疾男子正面对吴老遗体的方向长跪不起。“我没有别的能力，就让我用这种方式表达感激之情。”男子哽咽地说。

原来，该男子曾是吴老的患者。几年前，在老人的亲自主刀下，他死里逃生，还获得了吴孟超公益基金的帮扶。得知老人逝世的噩耗，他坐了一夜的火车赶来送别。

“吴老为我们树立了好医生的榜样。”蔡安烈动情地说。

结缘

“想让毛主席家乡的患者不用再跑上海来治疗”

蔡安烈与吴孟超院士的交集得追溯到1999年。当时，还是骨科医生的他在上海进修，在与骨科院士戴尅戎的一次聚会中，他见到了吴老。

“吴老是医学泰斗，当时名气就很大。他丝毫不介意我只是个小地方来的普通医生，主动用双手握着我的手。”回忆起首次见面的场景，蔡安烈依然感觉暖心。

也是在这一年，还是一名肝胆外科医生的唐才喜来到上海东方肝胆外科医院进修，有幸和吴老同台做过手术。

“当时他已77岁高龄，却还在做手术，这在全国外科领域都很罕见。脱掉手术服，他是个普通老人，可到了手术室，他像换了个人，立马精神抖擞。”唐才喜感慨道。

或许从那时起，吴老和株洲的“故事”就开始了。之后，市中心医院每年都会选派骨干医生前往上海东方肝胆外科医院学习。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十几年后，一场更紧密的“牵手”来了。

肝胆胰疾病在株洲发病率很高，而当时，吴孟超院士团队所在的上海东方肝胆外科医院是全国顶尖的肝胆胰医疗中心，具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于是，从2013年起，蔡安烈就带着本院学科骨干“三顾茅庐”，希望与吴孟超院士团队实现高位对接。

“你们三番五次跑到上海来，我还没见过哪个地市级医院如此重视肝胆外科的发展。你们是毛主席家乡的医院，我一定支持。”最终，吴孟超被株洲的诚意打动。

2014年4月13日，在株洲市委、市政府及市中心医院的盛情邀请下，吴老带领团队到市中心医院考察。随后，双方缔盟成立了株洲市肝胆胰中心。

之后，双方往来频繁，合作紧密。

2014年至2017年间，吴孟超院士团队专家每年来株洲完成疑难罕见疾病诊治逾百例，指导复杂手术20余台；市中心医院每年选派优秀的专科医生、护士到上海东方肝胆外科医院进修。

这次合作，让吴老对株洲的印象再次加分。经多方衡量，2017年12月4日，吴孟超院士株洲工作站挂牌仪式在上海举行。这是株洲市卫生行业建立的首个院士工作站。

“我想让自己的技术造福毛主席家乡的百姓，让他们不用再跑上海来治疗肝胆疾病。”挂牌后，吴老拉着蔡安烈再三嘱咐：“挂牌仅是开端，你们不要拿我的牌子做有违我意愿的事，要关注百姓就医的感受。”

敬仰

“眼里看的是病，心里装的是人”

从风华正茂到百岁老人，吴孟超始终不知疲倦地工作，90多岁仍奋战在无影灯下。

从医70余年，吴孟超先后完成16000多台手术，成功救治了20000多名患者，他的右手握过许多奖杯，但最契合止血钳的形状。他说：“我不过就是一个吴孟超，救治病人是我的天职。”

在市中心医院医务部主任陈迅眼里，吴老不是课本上的人物，更非高不可攀又“冷冰冰”的院士，吴老对患者的“三心”（爱心、细心、热心）让他自愧不如。

2014年4月13日，92岁高龄的吴老走进市中心医院肝胆胰脾外科，为一名肝癌患者进行会诊。在听取时任主任唐才喜汇报的治疗方案后，吴老竖起了大拇指：“不错，你们的治疗方案科学合理。”

“我记得他看望病人时，是先把双手搓热，才跟对方接触。查完房后，他还帮对方盖好被子，然后弯下腰把病人的鞋子放到最容易穿的地方。”陈迅说，这些细微又自然的动作印证了吴老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一个好医生，应该眼里看的是病，心里想的是病人。”

吴老有“肝胆圣手”之称，他刀法稳准快，被叫做“吴氏刀法”。即使年过九旬，他的双手依旧灵活有力，只是右手食指指尖微微向内弯曲，这是长年握手术刀和止血钳带来的影响。

吴老爱惜双手的一段故事让蔡安烈记忆犹新。

2016年7月的一天，吴老来到韶山纪念毛主席。这一次，蔡安烈全程陪同。期间，吴老和他讲了一段往事。

在“文革”期间，有人为了逼问吴老，扬言要敲碎他的双手。从不惧生死的吴老害怕了。

“安烈，我怕自己的手一旦废了，就再也拿不了手术刀，不能治病救人了。”吴老说，他有时会梦到那个场景，然后被吓醒。

“若有一天我倒在手术台上，那就是我最大的幸福。”在蔡安烈看来，吴老是这么说的，也是这样做的。

如今，在市中心医院东门口，伫立着一块巨石，上面印刻了“株洲市中心医院”几个大字。这是吴老在2014年来株洲考察时题写的。

国士虽去，他与株洲的故事并不会因此结束。因为丰碑永存，因为只要我们抬头看天，那颗“最亮的星”依然会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