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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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张建春

    算是人生的一个驿站吧,住下了,除了修理病痛,就是总结人生。

    老人八十有五。四个儿子,一个女儿,是儿孙满堂的人。

    病得不轻。前几天,只有出的气,少有进的气,她以为自己不行了,但命硬,又挺了过来。

    伴在她的身边,只有女儿,儿女中最小的一个。女儿乖巧得很,她翻个身,女儿也要问上半天。

    老头子十年前就走了,走得极痛苦,癌症,熬得皮包骨,痛得山呼海啸。她知道自己不是癌,心血管的事,即使走,也会是很轻松的。

    四个儿子没有一个来探望,她原谅了他们。忙呀,挣钱不易,来一天就少一天收入。不过她想念他们,谁知夜晚的黑,可能被活着的命点亮。

    老人一辈子苦,五个儿女,靠田里的收入养大,多难。苦吃到了脖子以上。

    她的耳尖,听到走廊的脚步,心跳就加快,可惜不是儿子们的。

    女儿不吭声,她不敢对母亲说,打给哥哥们的电话不下百次了。

    女儿尽拣好的买给她吃,她的胃口好,能吃得下。女儿缺钱,她明白,但不说,说了女儿生气。

    除了儿子,她牵挂长头孙子,是她带大的,他也不来。想长头孙子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要问问他,拿她的一万元,用到何处。

    说拿是好听的,实际上是骗。

    长头孙子嘴甜,七说八说,她的心一软,就把存了一辈子的一万元交到了他的手里。

    钱到手,长头孙子飞了,再不见她。

    听邻居说,长头孙子不学好,赌。赌是万恶之源,她懂。拿她的钱,去赌?她的心一阵子发堵,脸色苍的,气喘不匀。吓得女儿,又是按铃,又是喊医生。

    她对女儿说:让长头孙子来,想他。实际上她就想问问一万元的去向,她无所谓钱,只想知钱的去向。如不用在赌上,她心中的堵就会去了七八成。

    女儿不愿告诉她,孙子进了看守所,因赌。

    她又听到了脚步声,忙对女儿说,看看可是你哥哥们来了。

    女儿打开门,进来的是同房中病友的探望者。

    她失望中关闭了眼睛,天又一下子黑了。

    她拉着女儿的手,说:只当生了一个。女儿把脸紧紧贴在她的脸上。

    十六层楼,风从窗户吹进,盛夏的日子,有风爽朗多了。

    她想起五六十年前,也是这般天气,下地锄地,她的身后跟着一串。大儿子、二儿子、三儿子、四儿子,还有女儿在墒沟中爬。

    她嘴角有笑,日子过得好快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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