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声

□ 赵向辉

年初，老鹿自发组织的贫困学生受助仪式如期举行。他真像一只不知疲倦的马鹿，来回奔跑着，要求每个环节不出纰漏，和每个受助学生见面。

下个环节是十名小学生上台领取1000元的助学红包和学习用品，但是小玲不见了。带队女老师很着急，一直忙前忙后的老鹿更着急，连忙带领十几个人分头寻找。

仪式继续进行，主持人甜美的声音在高音喇叭的帮助下分贝很高。

终于，带队老师在女卫生间的隔断里找到了小玲，只见她红着脸，撅着嘴，瞪着眼，一言不发。沉默片刻，老师问，是不是觉得上台很没面子？小玲“哇”一声大哭起来，像洪水决堤，窗上的玻璃都颤动了一下。

小玲哭着喊道，我就是不想上台，怎么啦？我不敢看那么多双眼睛，我不要钱了，还不行吗？她的情绪像失控的疯牛一样，哭声和喊声交替着、冲突着。

仪式还在继续，学校领导代表正在讲话，说孩子们很高兴，感谢各位好心人。

老鹿在卫生间外听到了小玲的哭声和喊声，把他的大脑冲得一片空白。他无力地靠在墙上思忖，坚持五年了，难道我错了。他忽然明白了孩子的心，默默走出了非常熟悉的大楼。

仪式结束，可谁也找不到组织者老鹿了，电话关机。

竹冢

□ 闻琴

每天晨昏，竹叟儿总要推开后院的门，去他的禁地看一看。

禁地是一座坟，掩映在幽幽的紫竹丛里。

谁都不许踏入。

曾有一顽童越墙撒尿，竹叟儿失态地和他辩论，全无长辈模样。

多年来，除了下田干活，他便避在家中。虽然他性情孤僻，与人少言，然而他并不寂寞，手头有编竹的副业可做。年轻时，竹叟师从一老篾匠，学着剖竹煮竹篾竹，手艺精湛，十里八乡很出名。

坟茔里到底藏了什么？村里有几个走歪门路的真的动起了心思。竹叟儿警醒，一听后院有什么异动，立马出来探看。

竹叟儿后院的秘密是被一场大暴雨冲刷开的。

那几天，他恰好有事外出。

围观的村民们都大眼瞪着小眼。原来坟里藏的不是金银珠宝，而是一只又一只斗笠。年代长远一些的，早已腐烂；年代近一些的，也都残损不堪。

竹叟儿闻得消息，急急赶了回来。他像被剥光衣服的小丑，当着众人的面，心酸地看着自己埋下的秘密。

他蹲下身，小心地掬起土块，一点一点，将坟重新垒起。突然，又苦笑几声，找来一把大铁锹，啪，将坟轰然地掀倒。

四下静寂。

唯有竹林飒飒。

四十多年前，一个初冬，年轻的竹叟来到江边修堤。

妻子给他送饭时，一不小心，斗笠从头上掉了下来。她弯腰去捡，脚下一滑，人就滚入江边的漩涡里。那只斗笠也跟着一直漂在江心，漂啊漂啊，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斗笠是他新编的，花费了一番心思，很别致漂亮。

她溺亡的那天，肚里的娃娃刚六个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