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远(化名)是一名16岁的高二女生,耷拉着脑袋,大半脸藏在卫衣帽子里,显得特别没精神。她由爸爸妈妈、爷爷奶奶陪着来咨询。我看着这“庞大”的亲属团,一方面能感受到家人对孩子的殷殷期盼,一方面又替孩子感受到一份无形的压力。
“我们家孩子,越来越冷漠,不懂感恩,沉迷网络,自己偷偷攒钱买手机。我已经砸了她三台手机,昨天晚上发现她又买了一台手机!”妈妈兀自生气,狠狠地瞪了孩子一眼。凌远毫无所动,目光空洞地凝视着前方。
我请父母家人都离开,单独与凌远待在咨询室。当我试着理解孩子内心的难受、委屈的时候,凌远终于打开了话匣子,只是声音非常小,需要我竖起耳朵去捕捉。
凌远父母都是中学老师,她小学二年级随父母从乡下转到市里的学校读书,她的乡音、她的举止都成了同学取笑的对象。
凌远说,从此她开始封闭自己,基本上没有朋友,小时候读书成了她唯一可以“逃”的去处。可是,高中的学业不再是凌远能轻松驾驭得了的。失去了唯一的支撑,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手机,不过是与外界相连的唯一通道而已,可是却成了父母家人眼中成绩下滑的罪魁祸首。
我仿佛看到一个孩子,一路孤单地成长,没有人关注过她内心的感受。成绩好的时候,父母会归功于转学带来的优质资源。成绩难以为继的时候,手机自然成为不可原谅的原罪。
“我想,你被同学欺负的时候,一定也向父母求助过?”我问。
“曾经说过,可是没有用。他们会说为什么只欺负你,你自己得反省,要和同学搞好关系……” 凌远目光淡漠地望向前方,“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没有人跟我在一起。”
我心底一阵刺痛,父母家人的教导、训斥,成了孩子不再开口求助的挡板。很多时候,我们都在“道理”层面,教导孩子要与人为善,要克制忍让,却忽略了小小的心灵经受了怎样的恐惧、无助和害怕。
当凌远淡漠背后那无声的痛苦呐喊被真正看到,她的眼泪掉下来,她含混不清地说:“有时候,我只是想要一句安慰的话……”
父母家人倾其所有,给予孩子好的资源,丰厚的物质,却常常忽略了作为一个独立的生命个体,孩子更期望得到心理营养。这个世界上,不只存在“对”与“错”,“成功”与“失败”。
(毕亚炜)
毕亚炜: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国际心理剧考试委员会认证导演,株洲市中医伤科医院创伤后病人心理干预课题负责人,株洲市红十字会心理援助志愿队队长,天元区心关爱社区心理服务中心心理专家,天元区检察院未成年人保护中心咨询师,湖南省红十字会“四星”志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