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

□ 陈立凤

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颤巍巍地拄着拐杖，走上很远的一段路，只为看一眼她喜欢的电视。

碰到她的那天，是我去看一个乡下的同学。

离她家还很远时，汽车就抛锚坏在了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司机师傅说：“修车的人要在下午才会到。”车上仅有的几位乘客相继下了车，奔着各自的方向四散开去。只有我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异乡人站在大道边，望着空旷的田野发呆。

真不想经历那种无奈的等待，于是便与司机师傅搭讪起来。他告诉我：前面村子有辆车会带我到达目的地。按着司机师傅的指点，一直往前走去。

走了许久，真的很累，便找了路边的一块大石头坐了下来。我歇息的地方正对着一个山洼。山洼里只有几户人家。正看着，只见一个院子里走出一个人。

模糊的身影蹒跚着向我走来。逐渐清晰的轮廓让我十分惊讶。是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弯着象支弓的脊背，颤巍巍地向我走来。

走近了，才看清老人的年岁肯定不小了。那满头的银发、满脸的褶皱，还有醒目的裹脚，无不深刻着岁月的印痕。

见到我，老人张开干瘪的嘴唇，慈祥地笑笑说：“姑娘，别老坐着，会着凉的。你上哪儿啊？”她一说话，我看清，她嘴里一颗牙齿也没有。

我站起身告诉她我要去的地方。老人说：“走吧，我们同路。邻村商店那有车，会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我便跟着老人一路走。

搭伴的路似乎好走了许多，但心中的那份怨气、那份焦虑还是挥之不去，闲聊之中便带出好多牢骚。老大娘听说我是个大学生，脸上顿时像开了花一样，说她年轻时候就希望上学，做个文化人。她一路走一路开导我，说起现在的生活，她是相当满足。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洋溢着无比的幸福，沟壑似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她跟我讲：现在能吃得饱穿得暖，还有电视看，简直像到了天堂。她小的时候，连收音机是什么样子都没见过，能有属于自己的收音机那是种莫大的快乐。

她的这种快乐，我这个大学生不能体会，也理解不了。现在数码、手机、电脑才是我们的时尚。

老人接着说：她了解党的政策，社会的发展都是从收音机上听到、电视上看到，她见证了社会的每一个进步，她都为之自豪……

老人的絮叨我无心再往下听，就有意岔开话题。问老人：“您是去邻村商店买东西吗？”她笑笑说：“不买，去看电视。”一句十分平淡的话语，却让我为之一震。

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怀揣着对生活的满足，走上很远的一段路，却只为看电视，真让人想不通。

邻村商店那有好多人，见到老人都主动和她搭讪。商店里正播放着电视节目。老人对我说：“姑娘，你等车吧，我该回了。”

她拄着拐杖一步一步往回走。我忙说：“大娘，您不是要看电视吗？”老人只冲我笑笑，然后又执着地往前走去。

商店前的人冲我说：“她不是来看电视，老太太家里什么都有。每天走到这，是要告诉我们大家，她还活着，而且活得挺好。”

一个多么令人吃惊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