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羊

作者简介

李德霞，中国微型小说学会会员，郑州小小说传媒签约作家，2008年开始小小说创作，迄今已在《读者》《小说界》《小说月刊》《中国铁路文艺》等刊物发表小小说三百余篇，多篇作品被转载，并入选权威选本，二十二篇（次）获全国小小说大奖。现任《中国乡村》杂志小说编审。

中秋节头一天，在城里打工的六子回了村，刚进村口，就看见胡老爹撵着几只羊过来。六子说，老爹，你的羊好肥啊。

胡老爹看看他的羊，一脸得意地说，那是。

胡老爹，明天就是中秋节了，你也不杀只羊？

不杀，一只羊值千把块哩。

要是胡狗回来，你也不杀？

胡老爹就胡狗一个儿子。胡狗领着媳妇在城里干装修，一走五年，也没回来过。

胡老爹听六子这么一说，两眼顿时亮了，你是说，胡狗要回来？

一家子都回来。

啥？一家子都回来？

那你还杀不杀羊？

胡老爹眯着两眼说，杀，杀一只肥肥的。胡狗爱吃羊肉，那小子，五岁时就能干掉四个羊蹄子，还不拉稀，嘿嘿嘿。

中秋节一早，六子到村头大姐家，路过胡老爹院门口，看见胡老爹真的杀了一只羊。胡老爹正弯着腰剥羊皮呢。院墙上，两只喜鹊在喳喳地叫。

闯祸了！六子心里念叨着，抬腿跨进院门。六子说，胡老爹，你真的杀了羊？

胡老爹说，胡狗要回来，一家子要回来。

可是……

胡老爹不理六子，刀法娴熟地剥羊皮，噌噌噌。

六子掏出手机，扒拉半天，扒拉出胡狗的电话号码。摁过去，电话通了。六子说，胡狗大哥，今天是中秋节，你回村看看你爹吧。

电话那头，胡狗没好气地说，你谁呀？我家的事要你管？

可你爹，听说你要回来，杀了一只羊。

谁说我要回去？是你骗老头的吧？你脑子进水了。

六子还想说什么，胡狗已经挂了电话。

六子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凉水，从头凉到脚。揣起手机，六子挠着头说，胡老爹，对不起啊，昨天，我是跟你开玩笑的。

胡老爹跟没事人一般，只管埋头剥羊皮，噌，噌，噌。

六子一跺脚，胡老爹，你儿子他不回来。

胡老爹一脸平静地看着六子，你喊啥？我又不耳背，我啥都听到了，我知道胡狗他不会回来。

那你，为啥还杀羊？

羊是我的，想杀就杀。

胡老爹直了下腰，慢腾腾地说，六子，老爹知道，你是个孝顺孩子，不管多忙，逢年过节都要回来陪你的爹娘。可胡狗就不一样了，人跟人没法比。

六子一脸难过地看着胡老爹。

胡老爹说，你家没养羊。你要是不嫌弃，就接你爹娘过来，和老爹一块过个中秋节。

好好好。

胡老爹咧着没有门牙的嘴，笑了。

六子咬紧嘴唇，拔腿跑出门去。

□ 李德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