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海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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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杨丽琴

    上山时,崖边,一树淡淡的粉白正开得烂漫。

    这是一个急转角处,陡峭的崖壁隔成了一垛矮墙,那一树花儿就立在矮墙边。单瓣,小巧,轻盈,一朵、两朵、三朵………堆云叠雪,如烟如幻。

    身边的人漠然而过,或许对于一座山来说,这里算不上风景。我却被吸引住了,伫立花前,脑子里快速搜索,梨花?显然不是,红叶李?也不像。那么,是山中一株不知名的野花?其实,在这荒坡野岭上,生一些叫不出名字的小花小草,或者,疯长一丛不羁的藤蔓,一棵杂乱无章的野树,也是很自然的事儿。

    “那是一棵小海棠花树。”不远处的山路边,一个本地的生意人看着我说。

    小海棠花!曾经流连过千丽百俏的花市,见过一盆盆海棠,虬枝扶疏,姹紫嫣红。有陆游诗里“猩红鹦绿极天巧,叠萼重跗眩朝日”的繁茂艳丽;有黛玉的“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的孤清傲世;也有苏轼的“朱唇得酒晕生脸,翠袖卷纱红映肉”的娇艳清雅。欢喜之余,我搬了一盆回家,将它摆放在我的书案头。那是一株洁白的海棠花,淡淡的清香,娴静的姿容,如江南女子,素洁、清丽、芬芳。但眼前的这棵小海棠花除了朵儿清瘦些,总有些不同。到底哪儿不同呢?一时,我找不到答案。

    关于海棠,记忆里最为深刻的是小时候,邻村一个叫海棠的姑娘。她生得清秀水灵,在业余戏班里演旦角,上了妆,云袖轻舞,更是千般娇媚,万种风情。在戏班里,与演生角的小伙子卿侬我侬,蜜意柔情,谁见了,都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后来,小伙去了城里工作,不消半年,小伙与城里姑娘结婚了。可叹海棠姑娘一片情痴,换来落花流水,海棠姑娘变了,整天除了拼命干活,再没听她笑过、唱过。

    上中学时,看秦瘦鸥的小说《秋海棠》,书里描写军阀时期,一个唱旦角的京剧艺术人秋海棠的悲惨人生,我不由地想起了海棠姑娘,一朵娇艳美丽的海棠花,还没有释放出迷人的芳香,就过早地枯萎了。

    情无期,爱有限,红尘惆怅事,偏落海棠花?

    拾阶而上,忽然,一阵山风肆虐而来,回首,花瓣片片,漫天飞舞,风过后,满枝花残,一地香冷。或许不久,树上的花儿竞相落尽,地上的花瓣也随风而散。或许,不久,一阵雨后,落花随流水去,过往皆如云烟。然而,这一树小海棠花儿却如此真切地盛开过,烂漫过,虽然,只是默默地开,又悄无声息地去。

    心里感怀,脚下却没有停留。随人流渐行渐远,依旧无法释然,禁不住再次回首,刹那间,我震撼了:雨后天晴,夕阳给宁静的山谷披上了绚丽华裳,而那株海棠却显出一种清枝瘦骨之美。心下豁然开朗,不觉有了答案。

    那就是,一种义无反顾的坚韧,和与生俱来的不驯与野性。

    制图:刘昭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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