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街小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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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鲍安顺

    从泰山南天门,东去碧霞祠,称天街。也有人说,由南天门,向北约百米的那段路,也称天街,叫北天街。我登泰山,在那儿遇雨,丝丝小雨里,看群峰若隐若现,云团迷雾,飘飘悠悠。我在那儿,觉得天地山色,若烟似雾,灰蒙蒙,远处的城市,也若有若无,正如唐代诗人韩愈的描述:“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诗里的草色,近看却无,那山和城,也是一样的。

    那是在早春,泰山的小雨,让我想起早春的北方,下过一番小雨后,春草芽儿刚刚冒出,远远望去,朦朦胧胧,一片青色世界。走近看,地上不见了青色,稀稀朗朗的,全是看不清颜色的草芽。我想,韩愈是个诗歌大家,水墨画般的诗意里,饱蘸妙笔,让隐隐早春草色,呈现北国独特的风光气象。那天街小雨的妙趣,不只是在天街,在泰山,或者说在神仙住的神山。它在北方,或南方,在山间、水边、野地、村庄,在摄影的镜头里,古今的画卷中,在云天外,山色中,无处不在,让人魂牵梦萦,心驰神往。

    有人说,北方早春的雨,踏踏实实,纷纷扬扬,如王羲之的狂草俊逸洒脱,似广陵散的风骨脱俗高远,像唐诗宋词中的一阕清音,旷达碎梦,肠断天涯。那雨后的草色黛青,朦胧怠倦, 迷失于近光远影,几分清新,几份妩媚,那迷色,遮雨挡雾,淅沥含蓄,如温馨微风吹皱的涟漪,似雨水在树梢上滑下来水灵灵的音符。更准确说,像天籁,心有灵犀,呆萌可爱。

    我生在南方,记忆里,我撑起油纸伞,出门跑在大街上,天空阴霾,远山神秘,在江南的雨巷里,我好像这就是天街,那雨里的感觉,润骨如酥,润情如麻,润心如歌。我感觉,城市安静下来,水雾朦胧,人影稀疏,连夜晚路边的霓虹也若明若暗,包围在如酥的情景里。它让我想象,那笑靥如花的恋人,温婉动人,含羞愠怒,顿觉这春雨无比美好。

    江南的春雨,婉约多情,打湿衣襟,沾染凉意,渗透到我行走的脚步声里,浸泡在我灵感的世界里。那雨水,嘀嘀嗒嗒,淅淅沥沥,荡涤天地,远离浮华,在清洗我满身疲惫,让脱去心灵沉重的袈裟,让身心焕发活力。我站在雨里,远近斑驳的雨丝,下得迷乱,却在井然有序的恍惚里,复杂多思,幽静沉醉,扑朔迷离。我贪婪地舐着雨水的神秘,内心平静如雨,神秘空幽,如深远升腾的水雾,灯火阑珊处的意境,清清爽爽,细柔如笑声朗朗,多情浪漫,风情无边,意绪万千。

    小雨如酥,也叫徐雨,南朝梁元帝萧绎《纂要》记载:“疾雨曰骤雨,徐雨曰零雨,雨久曰苦雨,亦曰愁霖。”天街小雨,是酥的,那是春色之美,心意之迷惑,气象之诱人,心魂之灵气。韩愈的天街小雨,有人说其诗意看似平淡,却正如韩愈所说,那是“艰穷怪变得,往往造平淡”。平淡来之不易,润泽如酥,与杜甫的“润物细无声”异曲同工。在唐长安,街道为土夯,春初下一点小雨,路面变得松软润泽,这让诗人倍感惊喜,有了润滑奶酪的想象。

    后来,北宋诗人张耒有“沙田小雨不成泥”、贺铸有“西城小雨宿尘消”,元代萨都剌有“夜来小雨润天街”等。作家黄永年在《韩愈诗文选译》里说,“天街下过小雨湿润如酥”。朱自清在《成都诗》中说:“成都春天常有毛毛雨……那时节真所谓‘天街小雨润如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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