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学雷锋

□ 陈淑娥

爷爷是个退休工人，从小读书出去的，对扶犁掌耙、锄园种菜一概不闻不问，也不晓得他是真不懂还是懒做得，反正他的退休工资除开一分两分五分，一角两角五角，其余一块以上的大票子全部上交“国库”——奶奶。

那年我五岁，爷爷已经七十多了。他有午睡的习惯，特别是热天，容易犯困。这时，他会把年龄小的孙儿都喊到睡椅前，从小到大排成一线，从我开始录用四个，一个闹钟蹲在书桌上，每人为他打扇三十分钟，报酬一分钱，当天兑现。我们都乐意为爷爷打工，一分钱可买两粒水果糖，那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啊。我们几个堂兄弟每天中饭后，急不可耐地等着爷爷躺下来，都唯愿爷爷久久的睡，迟迟的醒。一个暑假下来，爷爷每次醒来要不就是一身汗，打扇的人不见了，要不就是我一身汗他舒舒服服。从此爷爷叫我 “木孙子”，有事冒事总是说：“木孙，走！我们到镇上耍去！”

古潭镇上有个完全中学，隔条马路对面是个完全小学。一天，我和爷爷慢腾腾蹓到镇上，正赶上上学高潮，爷爷立马被学生抢着扶着，我也被哥哥姐姐们抢着牵着，让读中学的大哥哥姐姐们扶过去，又被读小学的小哥哥姐姐们扶过来。“轮到我扶爷爷了”，哥哥姐姐们争着喊着，有人为了抢到我还会塞给我几片晒干的菜瓜皮。

爷爷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全国人民学雷锋，学校要求学生们每天做一件好事，比如扶老人或者牵小孩过马路，帮助五保老人等等。高音喇叭也在响亮地说着雷锋叔叔的话：对待同志要像春天般温暖，对待工作要像夏天一样火热……

不是赶集日的话，镇上来来往往的人不多，像我和爷爷这样的冒事人就更少了。有时，爷爷看到不少健如牯牛的壮汉也被小哥哥姐姐们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就对着我哈哈大笑。我家三十多岁的满叔，本就长得刮瘦的，加上长期驾船，弯腰驼背黑不溜秋，每当过马路时，总有小哥哥姐姐们恭恭敬敬扶着他。有次他实在有急事，于是取下草帽对着扶他的两学生说：“ 这号样子！”两小哥哥惊得又羞又气，飞也似的逃跑了。

从此，爷爷喜欢到镇上玩，我也喜欢被人牵着还有东西吃。

有一天，我们被中午放学的哥哥姐姐们牵着走了一趟又一趟，早已筋疲力尽。“爷爷！我能扶您过马路吗？” 只见一个小哥哥怯怯地问爷爷。

“当然可以！”爷爷说。

“我在这里被人扶来扶去的，你一次也没扶过吗？”

“我抢不过他们，我总是完不成任务。”

“哦！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读几年级？”

“我叫田壮，八岁了，读二年级，得过小儿麻痹症。” 只见他费力地抬着爷爷的胳膊，爷爷稳稳地抓住他的手臂，爷孙俩亦步亦趋地走着，与其说小哥哥扶着爷爷，不如说是爷爷搀着他。望着他那可爱的小模样，爷爷的眼眶湿润了，“以后爷爷每天在这等你让你扶好不？”小哥哥小鸟啄食似的点着头。

此后，上学的时候，爷爷守候在田壮必经的路口，放学的时候，就守候在学校门口，小哥哥从不迟到。他们俩你扶着我，我扶着你，小镇人都称赞爷爷风雨无阻地接送残疾孙子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