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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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罗珺

    过了十五,年就过完,其年味也随着日出日落水暖雨沛渐渐殆尽在春光春色中。然而,到现在,心头、味觉、意识中却总有一份年味一直都在氤氲,化不开,散不尽,只好把它敛集起来,研成墨,用一支小楷缓缓写出来……

    今年过小年的前一天,接到小姑子电话,说要给我送一点东西过来。放下电话,一个多小时后,小姑子肩背手提着从河东到了河西我的家。摆到餐桌上,有给我母亲买的点心,有姑子自己做的风吹肉、风吹鱼和炸的扣肉,满满一大纸箱里是长的、扁的、圆的各式各样网红面点和玉米。放下东西,姑子执意要赶回去,临走时,指着餐桌上一个塑料瓶告诉我,这是她仿照当年婆婆的流程和手法做的腐乳(湖南话:猫鱼),已经做了三次,前两年的都没成功,倒掉了,今年的感觉还可以,若我们觉得好吃,再去她那里拿。

    送走了姑子回来,先生说要尽快把腐乳换到玻璃瓶,用塑料瓶装会变味。便立即找来一个密封的玻璃瓶,刚一拧开装腐乳的塑料瓶,一股特别的熟悉的醇厚浓俨的香味直扑鼻腔。顾不上说话,和先生一起拿筷子夹上一小块往各自嘴里一送,“呀,是这个味,是我妈妈的味道。”先生脱口而出,而我则紧紧捂住口,生怕这味道消失,让它慢慢在口腔里游走,再一点点融化渗透进心窝窝……

    三十多年前初入婆家就知道,一入冬,公公婆婆就要开始张罗着做腐乳的家伙什:大盆子,稻草、坛子、瓦罐以及如何挑选豆腐、辣椒粉等。虽然从未完整见过公公婆婆做腐乳的过程,但知道文绉绉的公公是为婆婆打下手的,知道他们买回来的豆腐沥干水后要一块块码放在稻草上发酵出酶……城市里稻草是稀罕物,恰巧我们厂那时是用稻草间隔、包装玻璃,稻草有的是,所以为了婆婆做腐乳,我和先生就充当了很多次稻草搬运工。

    婆婆做出来的腐乳别有一股风味,真是一绝,用闻名遐迩来形容都不为过,吃过的人都会赞不绝口,想着法要再吃一次再尝一口。

    那时每次把一瓶瓶一罐罐婆婆做的腐乳带回自己的家,就像带回来了山珍海味似的。在工厂上班,午餐基本上都是和同事在食堂解决,时常就会带一小瓶腐乳和同事分享。往往瓶盖一打开,一眨眼就被瓜分完毕只见瓶底。几十年来,原单位同事只要相聚,也还会常常念叨着婆婆做的这一口腐乳,有多好吃。

    记得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的一个很冷很冷的腊月时节,连续好多天早上起床到厨房做早餐时,水池里总有一双用过的筷子。好生奇怪,自己每天晚上都会把厨房收拾干净,怎么偏偏会遗漏一双筷子未洗?是半夜家里有贼进来,还是有神灵在作怪?一定要弄个明白。偏偏那是年末之际,也是单位最忙的时候,我和先生常常是早上出了门,晚上很晚才回家,也没顾得上问问他。心里有事了,半夜就留了神。一次,一觉醒来听到厨房里有隐隐的响动,一摸旁边,先生不在,心惊了一下,还是壮着胆子,蹑手蹑脚出了卧室门,来到厨房,结果看见先生拿着一双筷子夹起一块婆婆做的腐乳送到嘴里,紧紧唆一下筷子头后,再把筷子扔在水池里,再心满意足地转过身来……“白天事太多,吃饭都是三下五除二搞定,到了晚上肚子空落落的,忍不住要爬起来吃一口妈做的腐乳,韵一下味,才睡得着睡得踏实。”这夜半之声之趣,从此便笑传至今。

    婆婆虽然去世才三年多,但婆婆这一门好手艺随着她年岁渐高,有很多年没有再享受到她独特的味道了。而这次姑子小年前送过来的腐乳,让婆婆的味道浸润着这个年,韵味无穷,悠长悠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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