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阳山中杜鹃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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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谭忠诚

    “泪尽犹啼血,云生别样红”,当万阳山的积雪融化,井冈西麓的炎陵便迎来了天地间最壮烈的色彩盛宴。这里的杜鹃花家族堪称植物界的传奇,低海拔处映山红如火如荼,山腰羊踯躅金蕊含香,及至云雾缭绕的大院之巅,乔木状的云锦杜鹃擎起拳头大的巨花,恍若女娲补天遗落的彩绸。炎陵现存最完整的杜鹃原始群落,四月花期,千米垂直带上七彩花潮如瀑,二百米处映山红燃作赤焰,一千米处猴头杜鹃翻涌雪浪,及至一千五百米,云锦杜鹃的渐变色谱铺展天际,美得让人惊叹。这般立体的杜鹃王国,在世界植被谱系中堪称绝唱。

    传说杜鹃花是杜鹃鸟的鲜血染成的。民间有“杜鹃啼处血成花”的凄惨故事,说是古时候有一女子,其夫被迫应征,娘子独守空房,日夜盼郎归来,愁断衷肠,终于积思成疾,溘然逝去。她死后化为杜鹃鸟四处寻夫,声声啼归,喊一声,血一口,血落之处便变成一朵朵鲜红的杜鹃花。

    传说归传说,杜鹃花本属杜鹃花目杜鹃花科植物,又名映山红、满山红、应春花、山榴花。它的“同胞兄弟”多达八百余种,我国就有六百种以上,常见的有照山白、羊踯躅(闹羊花)和岭南杜鹃等多种,色有红、白、黄、紫之别,都是些名贵的观赏植物。

    在炎陵县的杜鹃谱系中,映山红是一种花期最早、最为常见而最富革命意象的植物。这种高不过人膝的灌木,每逢清明节前便以血染般的红艳席卷山野,恰似当年红军留下的火种,在春风中重燃赤焰,此情此景,会令人情不自禁地吟唱起“若要盼得红军来,满山开遍映山红”的歌曲来。植物学家发现,映山红非常适合酸性且贫瘠的土壤,这种特性,恰好与红军在井冈山革命根据地星火燎原形成奇妙互文。

    羊踯躅开黄花,鲜艳夺目。《本草纲目》谓之“羊食其叶,踯躅而死”,其金黄花朵含剧毒木藜芦碱。然山里的客家老药农深谙物性相克之道,他们以花浸酒外敷,可治风湿顽痹。

    云锦杜鹃花乃杜鹃家族的“活化石”,高可达十余米,冠幅如云,单株开花上千朵。其叶背密布青铜器纹般的锈色绒毛,花苞初绽呈神秘蓝紫,盛放时转为粉白。

    不同于云锦杜鹃的华贵,猴头杜鹃更具隐士风骨。这种常绿乔木高可十米,花序如宝塔层叠,乳白色花冠裂片缀满赭红斑纹,其革质叶片可积存薄雪,花朵能在极度寒冷的条件下傲然绽放,花心蜜腺分泌的冰晶状分泌物,被药师称作“寒玉髓”。据说以花蕊合雪水酿造的“冰魄酒”,可治热毒昏聩。

    古往今来,许多文人墨客把美丽多姿的杜鹃花收入他们的诗画之中。唐代大诗人白居易酷爱杜鹃花,留有许多赞美杜鹃花的诗句,“山榴花似结红巾,容艳新妍占断春”“一丛一朵压栏杆,剪碎红绡却作团,风袅舞腰香不尽,露销妆脸泪初干”,把杜鹃花的妖娆描绘得栩栩如生。唐代另一诗人司空图则有“莫怪行人多怅望,杜鹃不是故乡花”的佳句,从另一个角度写出了杜鹃花楚楚动人的姿色。“何须名苑看春风,一路山花不负侬,日日锦江呈锦样,清溪倒照映山红”,可见杜鹃花装饰的春天,是多么令人神往,欣赏这烂漫山花不是能更好地领略大自然的春光吗?

    宋代《全芳备祖》将杜鹃列为花中“十八客”之一,称其为“仙客”。这一定位在炎陵得到完美印证,云锦杜鹃古树多生于石缝之中或悬崖绝壁之上,其根系能分泌酸性物质溶解岩石,恰似道家的“点石成金”术,云锦杜鹃林不正是仙家阆苑么?

    暮春时节,当最后一波花潮漫过石臼山,采药人依旧唱着那支《杜鹃谣》:“日头出来三丈高,露水打湿凤凰腰,哪个解得花中语,炎陵杜鹃作鹊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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