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权将军家书里的烽火家国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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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左权与妻女合影

    韩修龙

    “买给北北的两件夏天衣服早就买就了,没有妥当(人)带故延至现在。衣服大了许多已改了一次,剪小一些,但还是大,大概明年还不能穿。”

    3月26日晚,由左权县开花调文化发展有限公司倾力打造的民族舞台剧《烽火家书》在左权将军故里醴陵上演。来自山西省的艺术家以左权将军转战太行山途中以及驻扎八路军麻田总部期间,写给妻子和母亲亲笔家书为故事脉络,通过一页页发黄的信纸和斑驳的字迹展开故事,再现革命先辈烽火岁月中的家国情深。

    家书往事

    1939年4月16日,经总司令朱德做媒,时任八路军副参谋长,八路军前方总部参谋长的左权,与参加中央巡视团到晋东南巡视工作的刘志兰女士在潞城县北村结婚。第二年,即1940年5月份,生下女儿左太北。1940年8月30日,刘志兰与才3个月的左太北,即离开了亲人左权,到达延安。没有料到,这却是他们永别的日子。

    从1940年11月12日,到1942年5月22日,二十一个月里,左权因思念,为爱妻写下了12封信,其中,一封在半途丢失,其余11封均被刘芝兰收到,共计1.6万字。这11封珍贵的信件,直到1982年,在左太北42岁时,刘志兰方郑重地交到女儿的手上。

    刘志兰在给太北的信上这样写道:“如果说,留遗产的话,这就是遗留给你的最宝贵的遗产。”“前几天在你爸爸墓前,我为对你父亲的思念和自己40几年的苦难生活而流泪了。我在去邯郸的火车上也在思念着这40年的‘苦难的事情。’”

    这11封信件,后来被辑成《左权将军家书》问世。

    我迟迟捧读再后来被增订为《晋冀鲁豫革命烈士家书》时,已是离左权将军牺牲79个年头了。

    2001年12月的一天,也即在左太北离开父亲60年后为早已失去的亲人写下了一封信。此时,左太北从妈妈刘志兰手里,接过那11封信已有19个春秋。

    左太北在信中这样对父亲说道:“1980年5月,妈妈把三份历史珍宝郑重地转交给我,其中有您写给妈妈的11封信。在这之前,我不知道有这些信。多少次我泪流满面地看着这些信,多少回我睡梦中高兴地见到了您。”

    铁骨柔情

    左权为刘志兰写的第一封信,是1940年11月12日。同年8月30日,刘志兰母女离开晋东南八路军总指挥部赴延安。此信上说,接延安10月26日来电,到延安。母女俩长途跋涉,历时一个多月。

    左权写道:“当你们离开时,首先是担心着你们通过封锁线的困难。更怕意外的遭遇。你们到达洛阳,西安后,当时反共潮流恰趋严重,又担心着由西安到延安途中的反共分子的留难与可能的危险。今竟安然地到达了老家——延安,我对你及太北在征途中的一切悬念当然也就冰释了。”与亲人分离是痛苦的,不分离,又怕不能集中精力全身心地投入战地工作。在矛盾中,左权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此信,左权建议,让女儿及时送到延安托儿所去,如此,就可以同时不影响刘志兰入校学习。那个时候的延安人,都是以入校学习或工作为荣,以整日带着自己的孩子不求进步为耻。

    左权的另三封写给刘志兰的信比较长,写于1941年5月20日,此时,刘志兰母女离开左权已半年。信的开头写道:“前托郭述申同志带给你的一包东西:有几件衣服几张花布一封信,听说过封锁线时都丢掉了,可惜那几张布还不坏,也还好看,想着你替小太北做成衣服后,满可给小家伙漂亮一下,都掉了,这怪不得做爸爸的,只是小家伙运气太不好了。”

    左权共写给刘志兰12封信,其中一封丢失,我们从此信中得知丢失原因。

    左权接着写道:“这个小宝贝小天使我真是喜欢她。现在长得更大更强壮更活泼更漂亮,又能喊爸爸妈妈,又乖巧又顽皮,真是给我极多的想念与高兴。可惜天各一方不能看到她抱抱她。哪里会忘记呢?在工作之余总是想着有你和她和我在一块,但今天的事实不是这样的。默念之余,只得把眼睛盯到挂在我的书桌旁边的那张你抱着她照的相片上,去看了一阵后也就给我很大的安慰了。”

    这段文字,字字句句都碰触着读者的心,左权的亲骨肉,只三个月那样的一个婴儿,因为革命,因为大家的将来的幸福生活,只有他,他们,只有我们的军人,我们人民的子弟兵,舍小家,为大家,甘心承受与亲人分离的凄苦,就是为了更多的人的不分离,不凄苦。

    左权又写道:“自去年反扫荡结束后,我们搬到一个大庙里,到现在已半年了。环境很平静,生活也很安定。建了一些新房子,种了不少菜,植了很多花有牡丹、芍药、月季、玉簪以及桃李杏和菊花等。花园就在住室的门口,如去年住的小庙一样,不过这个规模大些。廿一号及王政柱、志林等同志都住在一起,很热闹。特别是花园很漂亮,桃李梨等已结(果)实了,不久就可以吃果实。牡丹花开得很漂亮不久才完了。现在芍药花与月季花正在开着,比牡丹还漂亮。满院的香味比去年我们驻院的花好得多了。我本来不爱这些的,现在也觉得很好,有些爱花的心理了。在我那张看花的照片上你可以看到一些,可是这只是花园的一角呢!你看好不好?你爱不爱?来吧,有花看还有果子吃呢!住地的周围与附近也是很好的。满川的林木结了不少的核桃、柿子、花椒以及其它等等。还有一条毕(碧)绿的水流着,真是太幸福了。”

    在那战争年代,短暂的战斗间隙,那样的平静尤其可贵与美好,可以种些花草、果木。我们从另一方面,也可以知道,左权将军不仅有铁骨铮铮的一面,也有心肠柔软,热爱自然花草,家园风景的美好情怀。

    在第四封信中,将军又这样说道:“我们的驻地虽小一点,经修整后较砖壁还好,院子里种了许多花,周围种了许多菜,还有不少果子洋菊花已开三个月了,现还未完,大批菊花牵牛花等,开得甚为好看。可惜的就是缺兰,而兰花是我所最喜欢最所爱的,兰恰离开我在千里之外,总感美中不足。每次打开门帘,见到各种花的时候就想着我的兰,我最亲爱的兰。情况无甚变动,不离开现驻地时准备明年更有计划地有秩序地组织院子里的花园。”

    在这里,对美好景观的品赏与喜爱,体现了对美好平定生活的向往,转而又因“爱兰”而思念起远隔千里的爱人来了。

    舐犊情深

    2001年4月,左太北与刘伯承之子刘太行来到了左权战斗过的黄崖洞,半个多世纪过去了,在黄崖洞的水腰峪及半山的大洞中,还保留着当年修筑的厂房工事。

    当然,这一次左太北也到了砖壁不远的当年总部卫生院所在地土河村。土河、砖壁、王家峪的百姓们都赶来了,他们想看一看当年左权将军的那个小婴儿,一位房东老大娘流着泪紧紧抱住了她。

    左太北在另一篇纪念父亲的文章里深情回忆到:“就是在砖壁拍过那张全家福的几天后,母亲带着我消失在父亲视线的尽头……秋日的时空下,挑夫的担子一头挑着睡在小木箱的我,另一头挑着我的日用品,扁担上还晒着我的尿布。翻过道道山梁,走过村村寨寨,一个多月后,我们母女终于到达延安。”

    左权给刘志兰的第十封信这样写道:“转瞬又是5月5日,时间真是过得快,北北快两岁了,离别廿一个月了。自接到你去年十一月信后还没接到你的信,时刻想念着。”此信写于1942年5月5日。此时左权已经有半年时间没有接到妻子的信了。夫妻双方相思日苦,唯有写信,以解互通情感与信息之渴,可是,半年的不通音信,夫妻双方的心里又是怎样的一种煎熬。那时的交通,敌人的封锁愈加严格,捎带信件本身又是很危险的,千里相思,竟连这个读信的愿望也不易实现了。

    特别引人注意的是,左权把信写好后,感到又有话说,于是,又补写到:“如时局有大变动,你们不能照常学习下去,则主张你来前方的好,既不能学习,前方同时可以工作的,并且那时后方的工作环境,不见得比前方好。可能时,希把太北一同带来前方。如不方便也可以不带,由你决定之。”

    左权此刻,有了什么预感吗?忽然180度大转弯,要妻子和女儿来前方。此时的妻子也入校学习了,她要求进步的愿望也实现了,女儿太北也早已入延安保育院。80年过去,再读至此,令人叹息不已。

    写于1942年5月22日的信件,是左权写给爱人刘志兰的最后一封信。

    在每封信中,左权都提到对女儿太北的思念,这封信也没有例外:“想来太北长得更高了,懂得更多事了。她在保育院情形如何?你是否更经常去看她,来信是希望能多报道太北的一切。在闲游与独坐中,有时总仿佛有你及北北与我在一块玩着,特别是北北,非常调皮,一会儿在地下,一会儿爬在妈妈怀里,又由妈妈怀里转到爸爸怀里来,闹个不休,真是快乐。可惜三个人分在三地,假如在一块的话真是痛快极了。”

    信中又写到对爱人的相思:“志兰,亲爱的。别时容易见时难。分离二十一个月了,何时相聚?念,念,念!”

    两天后,1942年5月25日,左权将军于麻田十字坡战场壮烈殉国,时年37岁。

    时光如梭,家书泛黄。左权将军那一封封志坚若钢、心柔如水的家信,写满了对妻女的牵挂、惦念,也记录了那段弥漫着战火硝烟的历史,更传承着革命者的初心与信仰、忠诚与大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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