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谐的基地(套色木刻)
漆之歌(套色木刻)
起飞之路(套色木刻)
莫鹤群
洪涛,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版画家协会会员,结业于西安美术学院版画系,职业画家。曾任湖南省美术家协会理事,湖南省美术家协会版画艺委会主任,湖南省版画学会会长,株洲市美术家协会主席曾荣获“中国优秀版画家”“鲁迅版画奖”湖南省德艺双馨文艺家。
作品多次参加全国性美展、版画展和出国展出,代表作品有《起飞之路》《漆之歌》《十月乡镇》等,其中《湘东风情》《满园秋色》分别于1987年和1991年参加日本、美国、西德的“中国当代版画新作展”及国际博览会。其反映株洲现代工业电力机车题材的版画《奔驰的节奏》由英国牛津大学阿什莫林博物馆予以永久收藏。
甲寅年,余栖身株洲合成苯厂。犹记电影跑片流转如江湖走马,银幕明灭间,田厂篮球场骤起风雷——杜皮者,左挟昆仑右揽岱岳,篮下蛟龙翻浪,大梁单手劈山之势,至今烙于工业记忆铜版。彼时洪涛版画悬于俱乐部高墙,张正德速写流转于车间烟尘,三昧真火淬炼青工艺魂。岁月青磷,五十年不过弹指,甲辰霜降夜,洪涛携半世铁屑茶香踏月而来,遂有此铁版银钩之忆。
一
夜访田心机车厂,霜凝铁轨如生宣铺展。洪涛旧作《漆之歌》悬于车间残壁,月光浸刀痕,竟渗出湘江雾色——此非版画,实乃半卷《南岳烟云帖》,铸铁铆钉皆作焦墨点苔,蒸汽阀门吐纳间暗合《平沙落雁》工尺谱。
守夜人煨芋佐小米辣相飨,辣气窜至喉头,《红色旋律》忽在油彩中爆出星火:不锈钢台面倒映的机车骨架,竟将吴冠中江南柳枝焊成青铜器雷纹,古元黄土高坡的苍劲皴法,在此化作数控机床切削的《千里江山图》铝屑。辣劲过处,见洪涛握刀如执湘妃竹笔,版木肌理间游走出马王堆漆器的云气。
添一勺桂林米醋醒神,酸味蚀开《孙中山》系列的黑白玄机——齿轮咬住长衫下摆,车床刨花卷成三民主义的注脚。五十幅肖像在酸雾中渐次显影,竟似岳麓书院古碑拓片,钢版冷硬处偏渗出醴陵窑釉下彩的温润。
寅时雾重,闻《奔驰的节奏》在铁轨上吟啸。洪涛刀锋过处,工业文明的刚烈与楚地巫傩的癫狂狎昵相生:油套叠印的钢蓝色,是吞了洞庭秋水的锻铁;木纹渗化的赭石色,乃嚼碎衡山枫露的旧机床。此刻方知,所谓“天人合一”,原是把千年水墨丹青,锻进一枚蒸汽阀门的螺纹里。
临行掬一把铝合金碎屑,月光下皆是《辋川图》散落的雪霰。洪涛版画之味,恰似湖南人晨起嚼槟榔——钢版为壳,诗性作仁,先以苏派写实的直辣开喉,再涌马王堆漆器的醉劲,末了在版画肌理深处,尝出半口带铁锈味的楚辞残章。
二
湘江夜雨淬刀锋,洪涛执刃而立,恰似梨园里一袭红靠的刀马旦——左手握苏派写实的青龙偃月刀,右手执楚地巫傩的丈八蛇矛,在工业文明的铜锤花脸戏台上,唱一出铁与木的《挑滑车》。
起霸:钢版上的翎子功
观其《漆之歌》,方知刀马旦的起手式何等惊艳。油套叠印的斑驳肌理,是湘绣台步的十八般变化:刀锋斜挑处,机车骨架化作衡山云雾;滚刀回锋时,蒸汽阀门吐出洞庭烟波。宋恩厚谓之“和谐统一”,实乃刀马旦翎子扫过钢梁的刹那——铁锈红与桐油黑在版画江湖里对刀,溅出的火星子竟凝成《千里江山图》的青绿残章。此等翎子功,非嚼三斤小米辣不能悟其辣韵。
走边:铁轨间的趟马
《奔驰的节奏》最见刀马旦趟马真章。洪涛将铁轨化作战马,油彩泼洒间,机车厂变作八百里洞庭水寨。张澜所言“贝多芬交响曲”,实为趟马时的急急风:不锈钢台面倒映的刀痕,是马鞭抽碎吴冠中江南柳的脆响;数控机床切削的铝屑,乃马蹄踏破古元黄土窑的飞尘。此趟马非同凡响,须佐桂林米醋醒神——酸味蚀开工业油污,方见铁骑下藏着《富春山居》的渔舟。
开打:版木中的枪花
《孙中山》系列堪称刀马旦的枪花绝活。洪涛以黑白木刻为梨花枪,枪尖点处,齿轮咬住长衫化作近代史的锁子甲;枪杆横扫间,车床刨花卷成三民主义的帅字旗。古广祥叹其“夺天工”,实乃枪花舞到极处——五十幅肖像忽变岳麓书院碑林,钢版冷硬处渗出醴陵窑的釉彩温润。这般枪花,非得在马王堆汉墓漆器的云纹里浸淫半甲子,方耍得出七分楚辞骚韵。
亮相:油彩里的靠旗
终见《红色旋律》压轴亮相。洪涛反手插靠旗,油套叠印的七彩光晕,竟将机车厂井然的秩序之美,升华为青铜鼎上的饕餮纹章。羊君所言“诗意栖居”,实为刀马旦靠旗迎风展时的定场诗——不锈钢焊花与《芥子园画谱》的披麻皴在此媾和,蒸汽机的白雾裹着湘西傩戏的符咒,在版画江湖的锣鼓点中,凝成半阙带铁锈味的《九歌》。
落幕时分,洪涛卸靠不卸魂。其版画江湖的刀马旦,终究是株洲老机车厂煨出的辣子:苏派写实为皮,楚巫诗性为馅,工业油彩作红油汤底,再撒一把古元与吴冠中切磋武艺时的金粉。江湖客若问“何谓嬲塞”,且看那《漆之歌》里未干的桐油——分明是刀马旦的汗珠子混着湘江月,在钢版上砸出的五千个汉字形意拳谱。
湘水北去,铁轨凝霜。某夜叩访田心机车厂,见洪涛旧作《漆之歌》悬于残壁,恍若观公孙大娘舞剑器于洛水。铁铆作焦墨,蒸汽化宫商,遂以胡笳拍韵录此奇遇,凡十八拍,聊寄湖湘艺魄。
【序拍】
铁马冰河入画图,洪涛执刃立江湖。
楚辞暗淬刀锋里,铸就潇湘版画符。
【第一拍】铁壁丹青
夜叩机车铸铁门,霜凝轨道篆痕深。
《漆之歌》悬残壁上,月浸刀纹化墨痕。
焦墨点苔铆钉锈,阀门吞吐洞庭云。
守夜人煨芋香烈,辣破喉头见星奔。
【第二拍】机械禅机
不锈钢台映骨铮,吴柳焊作雷纹生。
古元皴法数控铣,削出江山千里明。
酸醋蚀开黑白卷,中山衣褶藏雷霆。
齿轮咬住青衫角,刨花漫卷主义旌。
【第三拍】巫傩锻魂
寅时雾重铁龙吟,刀刻巫傩混元音。
钢蓝原是洞庭铁,赭石曾饮祝融霖。
苏派刀法醴陵胎,槟榔佐刻秦淮魂。
数控雕出傩面谱,楚骚咒语渗油皴。
【第四拍】版画侠影
洪涛握刃似扶乩,铁屑纷飞甲骨雨。
《和谐基地》琉璃色,钢水浇铸论语句。
龙门吊唱水磨腔,版木皴出南岳松。
车间悬着未央月,鹧鸪夜啄马王钟。
【第五拍】汗青铁卷
钢版拓印屈子魂,辛亥风云刃底存。
五十三国乡愁重,压弯版画江湖樯。
观画须饮锈井水,嚼辣三斤吞雷霆。
酸醋蚀穿玄铁甲,洞庭湖底碑文清。
【终拍】
卸甲尤存楚巫风,版画江湖辣味浓。
最嬲塞处君须记:铁刃刻透潇湘虹。
跋:此十八拍宜佐火宫殿臭豆腐、醴陵剁椒鱼头,佐以株洲最老院子芙蓉集燉湖藕,配上“酒饮微醺,花看半开”的天帝台蔡文姬吟唱曲。拍者,非止音律,乃取钢版共振、铁刃叩魂之意。洪涛刀马旦今犹在,铁画银钩续楚风,岂不妙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