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繁华的淦田老街一角
这是个奇怪的地名。
当株洲市作协发出赴渌口区淦田镇文学采风的活动邀请时,我的第一感觉就是如此。
淦。怎么读?这让自诩科班出身、学富五车的我有些傻眼了。
为了不让自己露怯,我立即掏出手机,查找“淦”的读音。
淦,与赣同音。
再来看他的释义:淦,淦水,水名,在江西;一为姓。难怪与赣同音了。但这也解释不通啊,毕竟淦田是湖南株洲的乡镇,又不是江西的,而且镇上的那条河是湘江,并非淦水。
于是,我又进行了一番详细搜索,进一步查找“淦”的详细释义,得到的解释有那么几个:水渗入船中;涂泥;水流;淦水。再结合度娘提供的淦田镇地名由来,我认为“涂泥”一义可为正解。
周末,我们醴陵应邀的五位作家,早早地便出发了。
一路上,大家果然提到了“淦”字的读音以及由来。
一个作家谈到,我小时候就听过这个地方,但从来没有去过,今天算是一偿夙愿了。另一个作家更是毫不避讳,我也是小时候就知道这个地方,但并不知这个字的准确读音,读字读半边,我们一直就把“淦田”读成了“津田”,以为是那里的水“津甜”的。
我们乘着车,小车又换大车,车上的人也越来越多,一路兜兜转转,终于抵达了淦田。
第一站是紫湖园生态农庄,这里有着一个美丽的名字,“紫湖园·归心谷”。之所以叫紫湖园,大抵是那里有个梓湖水库;至于归心谷的称谓,且待我们去探索体验。
初夏的细雨,朦朦胧胧的,润而不凉。我们一行三十人,沿湖而行。有打着雨伞的,也有冒雨而行的。女士们多是打着小花伞。其实,她们本身就是一朵朵五彩缤纷的小花。我是不打伞的。任由欢乐的雨滴儿,在我的脸上,我的胳膊,轻快地跳跃着,清清爽爽的,就像在山林,在叶间,在草丛,在花瓣上轻舞着。于是,我便成了山,成了石,成了树,成了叶,成了花,也成了草。我漫不经心地看着周遭的物事,他们也安静地看着我。这一眼,是一瞬间,也是一万年。
我们一边走着,一边听姚总介绍他心中勾勒的“一心五区”,即核心服务区、亲水休闲区、自然体验区、山地健身区、田园体验区、自然风景区。特别是他介绍到田园体验区的几间民宿:如家,山舍,竹苑,湖居,隐庐。光听几个名字,已不免让我心生向往。我不禁畅想着:悠闲的周末,我与家人在“如家”暂歇;“山舍”里,王维静坐在松树下,轻吟着“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至于“竹苑”,苏轼拄着竹杖,踩着芒鞋,高声吟哦着“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湖居”外,一叶轻舟,孟浩然伴着一船星火,遥唱着“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隐庐”中,陶渊明就一壶清酒,细数着“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的无尽悠然。此中真意,岂不归心?
想着想着,我便醉了。就像我们走着走着,便来到了淦田老街。充满民国风情的老街,隐身在狭长的巷子里,听着屋檐的点点雨滴声,我想我是幸福的,至少比戴望舒要幸福,因为他只有一个幻想的丁香般的姑娘。
巷子的尽头,是一望无尽的湘江。临江的码头边,有着一间破旧的平房,里面不时传出的“叮叮当当”的声音,召唤着我们向屋子张望。哦,原来是一个古老的铁匠铺。那打铁的汉子,一身布衣,左手是长长的铁钳,右手是一把结实的铁锤。当铁锤击打在铁块上,发出“当”的一声脆响,便如敲打在我们的灵魂深处。他们碰撞时激起的火花,与屋外的雨点激起的水花,便凝结成一个绮丽的梦。
如梦似幻中,那点点雨滴哟,一滴飘到了歌楼上,那一身白衣的少年啊,岁月可曾记下你当年的誓言;一滴落在了月夜的僧庐下,那白发白须的老人哪,岁月可曾蒙上了你清澈的双眸;还有一滴融进了江心的客舟中,与码头边的我遥遥一望,我便从岸边到了江心。浪花淘着孙吴的金戈铁马,流水映着公瑾的雄姿英发。我照着江水,便照着了岁月的模样。
岁月他飘啊飘,又把我们吹到了官塘。
这里是一个花的国度。
放眼望去,山林中,田野里,小路旁,老百姓的屋前屋后,到处都是美丽的花儿。这里有黄的紫的菊花,我想,陶渊明一定会爱上这里;这里也有红的白的蔷薇,那么,张爱玲也会爱上这里;这里还有远道而来的花毛茛,如此,勤劳的蜜蜂也会爱上这里,不必跑到遥远的伊犁那拉提,这里的杏花同样能酿出生活的甜蜜。
不信,你且看。
那金黄的金鸡菊,因为我们的到来,8片黄得透亮的花瓣尽情地舒展着,就像一个晨睡醒来的少女,伸了一个舒服的懒腰。花瓣圆润又起伏的曲线,便是少女曼妙的身姿。至于伞房状的花心,那一抹明亮的金黄,必定是少女明媚的笑脸。不等我们靠近观赏,一只小巧的蜜蜂早已闯入了少女的心,给她的名字冠上了姓氏。
如果说金鸡菊是少女,那么天人菊必定是成熟风韵的妇人了。同样柔美的花瓣,只剩下花瓣的末端还保留着那抹鲜艳的明黄,花身已然变成娇艳的红色,若非是得到了爱情的滋润,怎会如此娇媚?
还有粉中透红的花毛茛,橙黄色的黄秋英,紫中透亮的秋英,一身玫红的蔷薇和明如白玉的蔷薇,宛如红酒的海棠和鹅黄般的海棠,她们都以不同的姿态,不同的颜色,妆扮着人们不同又相同的梦。
最让我感到不虚此行的是,微雨中,各种颜色的花儿更显娇艳。花瓣上残留的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水珠儿,莫非是她们欲说还休的花语。我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轻轻地用指尖触碰那一颗颗晶莹剔透。当那股温润清凉流进我心,我便接收到了她们默然不语的温柔。
淦田的花信呵,我已准备入睡。今夜,你会入梦么?